弘一法师(李淑同)(1880-1942年) 弘一法师生平。 弘一法师,俗名李息,学名文涛,又名成蹊、广侯,字叔同。 弘一法师是我国佛教史上的律宗高僧,对律学作过重大的贡献,是复兴南山律宗的第11代宗师。 郁达夫于1939年曾为文评述曰:“现在中国的法师,严守戒律,注意‘行’,就是注意于‘律’的和尚,从我所认识的许多出家人中,算起来总要推弘一大师为第一。”
李文涛祖籍浙江平湖,清·光绪六年(1880年)10月23日(阴历九月二十日)生于天津。父李筱楼,曾任吏部主事,后辞官经营盐业与钱庄,为津门巨富。 李文涛5岁失父。13岁知篆书,15岁能诗,17岁善治印,18岁与茶商女俞氏成婚。戊戌维新失败时,有人说他是“康、梁同党”,他遂携眷奉母南下,避居沪上城南草堂,加入城南文社。22岁入南洋公学,从蔡元培受业。课余参加京剧演出,还为沪学会补习科作《祖国歌》,并编有《国学唱歌集》。 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李文涛为求救国之道,东渡日本留学。到日本后,肄业于东京美术专科学校,主修油画,兼攻钢琴。课余热心于话剧艺术活动,联合留东同学组织“春柳剧社”。在东京,他创办音乐期刊——《音乐小杂志》,发表所创作的歌曲多首。在写生课时,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藩篱,被誉为我国新文化运动启蒙时期的急先锋。 宣统三年(1911年),李文涛31岁,学成归国,先执教于天津高等工业学堂,任图案教员,后转到上海城东女学,讲授国文和音乐。翌年,加入“南社”诗社,与南社同人组织文美会,主编《文美杂志》,兼任《太平洋报》文艺副刊编辑。不久,到杭州执教于浙江省立两级师范学校(即第一师范学校),并到南京高等师范学堂兼课。他从事艺术教育工作达七年之久,培育出许多艺术人才,造就知名学者甚众。 民国七年(1918年)8月19日(农历7月),李文涛遁入杭州虎跑寺削发为僧,皈依老和尚了悟门下,法名演音,号弘一,后又采用一音、一相、圈音、入玄等几十个法号。 民国十七年(1928年)以后,弘一三下福建,与泉州结下不解之缘,最后于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10月13日(阴历9月4日)晚8时圆寂于泉州温陵养老院晚晴室,终年63岁。遗体火化后舍利子分葬于泉州清源山弥陀岩和杭州虎跑寺。 弘一遁入空门至圆寂的24年中,最后14年曾三次来福建居住,多在泉、厦、漳各寺院讲经说法,最后圆寂于泉州。其中在泉州呆的日子最长,先后在晋江草庵、泉州开元寺、光明寺(位于市区西街)、铜佛寺、朵莲寺、梅石书院、南安雪峰寺、安海水心亭的澄亭及永春、惠安等地讲经说法。 弘一1918年皈依佛门,沉浸于佛学钻研,将中断了700余年的南山律宗重修起来,佛学界尊他为“重兴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 南山律宗是佛门中最难修的一宗。一举一动,都有戒律,修持极为艰苦。弘一法师恪守三扳、五戒、八戒等戒律,有人说他过着“苦行僧”的生活,是极为贴切的。一双芒鞋、一条毛巾,都受用10年之久。据载,法师常居僻静庵舍,即使在泉州承天寺,也选择大殿右边一间极其矮小的屋子。入闽14年,生活的事,“无非三衣过冬,两餐度日,一张木板床,一只粗椅而已。甚至一根火柴,也不轻易动用,何况其他”。他有一件僧衣,补了224个补丁,都是他自己补的。 1928年(民国十七年,戊辰),49岁 阳历11月 时民国政府有毁寺之议,刘质平、夏丏尊、经亨颐、丰子恺等7位友生发起,为弘一法师募款在浙江上虞白马湖筑居,作为常住之所;1929年初夏告竣。此处有平房3间,环境清幽,草木怡人,弘一很喜欢这个居所,遂以李商隐“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的诗意,为山房颜曰“晚晴山房”。 阴历12月: 初五日(1929.1.15),弘一法师随同尤惜阴、谢国梁二居士从上海乘海轮前往泰国弘法途中,抵达厦门,因身体“不适”登岸休息,受到陈嘉庚胞弟陈敬贤的热情款待,并介绍弘一到五老峰参礼南普陀寺,经监院性愿法师等恳劝挽留,住了数天,认识了性愿法师、芝峰、大醒法师等。弘一原是参加僧侣南下服务团,要到泰国、新加坡等东南亚地区弘法的,遂决定放弃海外之旅,留居厦门南普陀寺,由执事广洽法师负责接待安排寮房。在厦门,弘一购得晋·索靖书《出沙颂》影印本。(据高文显 《弘一大师与闽南》,1979年11月新加坡《南洋佛教》) 【按: ① 尤惜阴居士(1873-1957年),江苏无锡人。 弘一法师(李叔同) 在俗好友。早年与李叔同同任上海圣约翰书院、沪学会教职;继任上海《民立报》编辑、穆公正花行书记、世界佛教居士林《林刊》主编。后赴南洋弘法。于新加坡出家,法名演本,字弘实。精于堪舆之学,有“人天法眼”之誉。 著有《东方之科学宅运案》4册、《宅运图解全案》、《演本法师文集》) ②广洽法师(1901-1994年),俗名黄智润,字广洽,号照融,别号普润,南安县田中乡人。 据瑞今《广洽法师传略序》、《广洽法师传略及其演讲稿》(1994年新加坡薝卜院编印)等资料: 广洽5岁丧父,与母潘氏相依为命,赖变卖家物苦度光阴。10岁母丧,举目无亲,幸得乡中慈妇照顾渡过难关。稍长,以代人放牛、去药铺抓配中草药谋生。利用夜间就读私塾两年,从此未再接受任何教育。因念父母生命无常,常去乡中念佛堂茹素念佛,渐生出世之想。 1920年,离家赴厦门求职,不料因茹素而被雇主拒之门外;迫于生计,经人指引投奔厦门南普陀寺。1921年11月于南普陀寺礼瑞等上人落发出家。1922年于莆田广化寺礼心老和尚座下接受三坛大戒。 因待人和善,长于当家理财,1925年接受住持会泉法师之聘任南普陀寺知宾,负责管理库房,接待宾客,洽谈法务佛事。1928年起,接受新任住持太虚法师之聘,改任南普陀寺副寺,协助太虚在南普陀寺推行佛教改革。 因受先父影响,广洽夙好书画,仰慕文化艺术界名流,对弘一(李叔同)慕名已久。见弘一来寺参礼,广洽满心欢喜,不顾自己因患咯血症静养,主动履行寺职,先是陪同弘一参访南普陀寺大殿厅堂,复又为大师安排寮房,随侍“座侧,听候差遣。”并代为接待安排前来求谒的来宾与信众。】 12月底,弘一转到泉州南安县雪峰寺度岁。 1929年(民国十八年,己巳),50岁 阴历正月十五,自南安雪峰寺返厦门南普陀寺,居闽南佛学院约3个月。时与芝峰法师谈起佛学院的课程, 弘一建议把英文和算术等删掉,腾出更多时间教佛学。 阴历四月中旬,取道福州赴浙江温州。 秋天,弘一从温州返回绍兴,在浙江上虞白马湖畔小山东麓“晚晴山房”小住。 第二次来福建是民国十八年(1929年)阴历十月,至民国十九年(1930年)阴历四月离开泉州承天寺云游江浙,在福建约有半年的时间。 1929年(民国十八年,己巳),50岁 阴历十月: 弘一再到厦门南普陀,以寺中有水陆法事,暂移居太平岩(明末郑成功读书处)。 为闽南佛学院同学撰“悲智”训语,并手书赠予:“己巳十月,重游思明,书奉闽南佛学院同学诸仁者‘悲智’。有悲无智,是曰凡夫;悲智具足,乃名菩萨。我观仁等,悲心深切。当更精进,勤求智慧。智慧之基,曰戒曰定。如是三学,次第应修。先持净戒,并习禅定。乃得真实,甚深智慧。依此智慧,方能利生。犹如莲华,不著于水。断诸分别,舍诸执著。如实观察,一切诸法。心意柔软,言音净妙。以无碍眼,等视众生。具修一切,难行苦行。是为成就,菩萨之道。 我与仁等,多生同行。今得集会,生大欢喜。不揆肤受,辄述所见。倘契幽怀,愿垂玄察。大华严寺沙门慧幢撰。” 阴历十二月: 太虚大师于闽南佛学院讲《瑜伽真实义品》,由学僧默如笔记,弘一逐日亲临听讲。时李慧勋等以弘一五十初度欲为祝寿,力辞,以校刻《梵网经菩萨戒疏》为嘱。 十二月中旬,应泉州开元寺慈儿院院长叶青眼之请到泉州。 临除夕,移南安雪峰寺度岁,太虚大师亦同莅该寺,住1个月。时雪峰寺由转蓬和尚住持。 弘一法师手书楹联:“寻善意欲洗除惑垢,证无上法究竟清凉。”镌主殿石柱上。 万福堂内,正中明·叶向高题匾“是什么”两侧,有弘一书联:“升无上堂,见一切佛。”“开业众生智慧海,得见如来清静身。”(参见泉州历史网www.qzhnet.com《泉州人名录·叶向高》) 太虚作偈赠弘一。此偈于民国廿九年(1940年)弘一法师60寿诞时,太虚曾再次抄赠,曰:“圣教照心,佛律严身。内外清净,菩提之因。十九年在泉州小雪峰度岁,曾拈此偈,赠弘一律师;今值六旬诞生,书以为祝。太虚,廿九,十一,十二。” 由太虚作词、弘一谱曲的《三宝歌》,也是这时的作品,为当时“泉州慈儿院”儿童早晚礼佛时的赞歌。 按:1984年,广净法师为纪念弘一大师,为建“晚晴亭”于雪峰寺院竹林边,两侧石柱之上,镌太虚大师题偈:“圣教演心,佛律严身。内外清净,菩提之因。”还有赵朴初留题:“千古江山留胜迹,一林风月伴高僧。” 1930年(民国十九年,庚午),51岁 阴历正月: 弘一法师在南安雪峰寺过年后,即到泉州承天寺(亦称月台寺)。适性愿法师在承大寺创办“月台佛学研究社”,弘一随喜赞叹,帮助整理寺内所藏的古版佛经,先厘订六条凡例,将目录编成五辑,每辑分成禅宗部、律宗部等,每部再分为甲、乙两种(甲种为全本,乙种为残本),颇为周详。又书“以戒为师”一小幅(现存开元寺弘一法师纪念馆),为青年学僧演讲写字方法2次。 阴历二月: 印月长老归厦门虎溪岩,弘一法师以其法号“会泉”二字,撰冠头联并手书赠之:“会心当处即是,泉水在山乃清。” 阴历三月: 学律高足性常法师这年认识弘一法师于泉州承天寺,弘一法师亲赠《李息翁临古法书》一册、墨宝数种给性常法师纪念。 阴历四月: 住承天寺3个月后,到了阴历四月初,怕天气要热起来,弘一又离闽回到浙江温州去。在浙江上虞白马湖畔“晚晴山房”校订天津新版《行事钞记》。 阳历6月: 弘一再次在白马湖畔“晚晴山房”驻留。当时好友经亨颐也住在白马湖小山附近,名其居所为“长松山房”,两座“山房”遥遥相望。适逢夏丏尊要过45岁生日,经亨颐作画一幅,题曰:“清风长寿,淡泊神仙。”这3位当年同在杭州第一师范任教的同事兼挚友,在经历了世事变迁、身世演化之后,如今在白马湖畔重新相聚,无限感慨,皆潸然泪下。那次聚会,弘一也为夏丏尊题写了2幅偈语,?皆是《仁王般若经》中的句子,主题分别是“苦”和“空”。 弘一法师自1930年(民国十九年,庚午)阴历四月初回到浙江后,住到1932年(民国廿一年,壬申)阴历九月,始于阴历10月第三次来福建。此次来福建,一直住到民国卅一年(1942年)阴历9月逝世为止,其间除应请至青岛湛山寺讲律学5个月外,有10年之久,足迹遍及泉州、厦门、福州、漳州各大寺院,其中以住泉州的时间为最长。 1931年(民国廿年,辛未),52岁 阳历4月 阳历4月下旬,弘一法师在浙江上虞法界寺二患大病,未及康复,接厦门南普陀寺广洽法师来函请三下厦门。 阴历三月十四日 三月十四日(阳历5月1日),弘一在上虞法界寺致函厦门南普陀寺广洽云:“广洽法师慈鉴:上海佛学书局(在北火车站宝山路口)已印音所书写之《地藏经·见闻利益品》一册,《地藏经、地神护法品、嘱累人天品》横披二张(已出版)。尚有已付印音所书写之佛经数种,及将付印之数种并对联等,大约两三个月内可以印齐。书局于每种仅赠音十份,不敷分配诸友人。倘仁者及他缁素诸德,愿得拙书石印各种佛经对联(内有一种系珂罗版),乞直接向佛学书局请购可也。顺叩法安!演音颂礼,三月十四日。”又云:“至迟至中秋节前,返法界寺,料理一切,然后再动身往厦门亲近慈座也。”(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夏 1931年夏天,弘一法师应邀来到宁波慈溪金仙寺讲律。 金仙寺亦幻法师就与古刹五磊寺的显莲大和尚(一说为“栖莲”)商议,想请弘一法师转到五磊寺,商议一下在此创建律学院的事情。弘一法师已发愿重振淹沦数百年的南山律宗,在他心中创建律学院自然是第一要务。闻知亦幻和显莲两位法师有兴学之议,欣然前往。 孰料,弘一此行却受挫而返。原因其说不一: 一说双方本来商议募捐办学,十分契合。谁知显莲法师起了贪念,备下厚厚的募款册,还要请弘一法师写序题词,显然是要借机广募钱款,大捞一票。弘一法师识破其居心,遂飘然而去。 另一说是,显莲法师本以为弘一法师是来短期讲学的,一听弘一要在这里办院兴学,顿时态度大变,跑去跟老和尚讲:“弘一要办律学院,经费哪里来?将来越办越大,肯定要我们寺院兜着,哪里应付得了呀!”把老和尚说得目瞪口呆。据随行的弘一弟子宽愿法师回忆,弘一闻知此事后,心平气和地对五磊寺方丈说:“你别着慌,我这就离开,你放心吧!” 这两种说法看似有异,实则不外乎一个“钱”字。或许,将这两种说法“对接”起来,更接近事实的真相:预谋大捞一票在前,被弘一法师婉拒后,则立即变脸,前倨后恭。无怪乎此后不久,当学生潘天寿向老师请益时,弘一法师对他说:“别以为佛门清静,出家人之间也会有争斗,有烦恼。”法师一向谦和,不道人非;而今既出此言,隐然与五磊寺的遭遇相关。 阳历11月 阳历11月,弘一法师在浙江慈溪五磊寺参与筹建南山律学院未果,先下山暂居金仙寺,复应李鸿梁、蔡丏因之请,往居戒珠寺三游绍兴。然后转程上海,准备在沪乘轮三下厦门;恰因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而被沪上诸友劝阻云:“时局不大安全,远行颇不相宜。”(《南闽十年之梦影》,见于1943年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晚睛老人讲演录》) 阳历11月下旬,弘一在上海写信函告广洽,云:“本拟即往厦门,兹因上海友人劝阻(因时局不宁),暂缓动身。”又在慈溪金仙寺函告广洽云:“今岁拟即在金仙寺过冬,俟明年觅得同伴,当偕来闽南。因行李繁重,一人乘搭轮船,上下殊困难也。”(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1932年(民国廿一年,壬申),53岁 阴历九月: 阳历10月,弘一在慈溪金仙寺料理完诸事,办理好书物行李托运事,转程宁波,乘轮返回温州庆福寺,又接 广洽来信,函请弘一三下厦门。 阴历十月: 十月十四日(阳历11月11日),弘一在温州庆福寺写信预告广洽云:“末学拟于十天后,搭乘‘新镒利’轮往厦。但此船无有定期,或延迟亦未可知也。”(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原信佚失。参见同日弘一《致性愿法师信》)。不巧当晚弘一突患痢疾,腹泻不止。 十月十八日(阳历史11月15日),眼看原订行期无法起程,弘一在温州庆福寺再次致函广洽说明行期延缓 ,曰:“广洽法师慈鉴:前寄函想已收到。音自十四日夜间患痢疾,至今未愈。倘近日可以痊愈,即搭次班‘新镒利’轮船往厦。倘一时未能痊愈复元者,则更须延期也。所带行李不多,乞座下勿至码头迎接。因病犹未愈,动身之日难确定也。知劳远念,谨以奉闻。顺颂法安!演音和南,旧十月十八日。”(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阳历11月26日,弘一在温州庆福寺病愈,由温州乘坐“新镒利号”轮,起程赴厦。 阳历11月30日弘一抵达厦门妙释寺,得性常法师接待,腾出寮房供弘一止息,弘一欣然手书《华严集联》 “戒是无上菩提本,佛为一切智慧灯”付赠(性常《亲近弘一大师之回忆》,见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弘一大师永怀录》 ,1943年)。 弘一留居妙释寺仅数天,便接受性愿法师安排,移居厦门万寿岩,编撰《地藏菩萨圣德大观》。目的是“辑录教迹,流传于世,赞扬圣德,而报深恩”。(弘一《地藏菩萨圣德大观序》,上海北风书屋《弘一大师文钞》,1946年) 广洽利用晋谒求学之机,劝请弘一在万寿岩弘法讲经,弘一有感“地方偏僻,祗宜静修”,未允。( 瑞今《广洽法师传略序》,见1994年新加坡薝卜院编印《广洽法师传略及其演讲稿》) 时上海报纸误传弘一法师已圆寂的消息,法师特致书俗侄李晋章辟谣。 阴历十一月: 阳历12月2日,弘一在厦门南普陀寺参加太虚法师主持的常惺法师受请住持典礼欢迎会,并同摄影留念。 阴历十二月: 弘一到万寿岩未几,厦门市政府将妙释寺归还厦门佛教会,瑞今法师奉太虚之命,于妙释寺创办“星期日念佛会”。广洽趁此机缘,多次前来万寿岩,劝请弘一前往妙释寺弘法。表示愿陪同往返随侍左右,约定瑞今法师任闽南语口译。(瑞今《广洽法师传略序》,见1994年新加坡薝卜院编印《广洽法师传略及其演讲稿》) 在广洽的至诚劝请下,弘一终于不顾自己“拙于辩才”,破例允请在闽弘法。(弘一《致李圣章信》,见弘一《致广洽法师信》,1990年北京三联书店出版) 腊月,弘一在妙释寺“星期日念佛会”首讲《净土法门大意》,总结修持净土法门者注意事项有:第一须发“大菩提心”;第二须常读诵《华严经·普贤行愿品》;第三须努力作社会慈善事业。唯此才能让人们“了解佛教是救世的、积极的”,才能证明净土法门决非是“消极的、厌世的、送死的。”(弘一《净土法门大意》) 腊月底,弘一在妙释寺“星期日念佛会”第二次开讲,题《人生之最后》,摘录古德嘉言,指出“吾人临命终时,乃是一生之腊月三十日——为人生之最后。”因此若要临命终时安详自在,不“致手忙脚乱,呼爷叫娘,多生恶业,一齐现前……”必须及早老实念佛,备妥“往生资粮”。(弘一《人生之最后》) 时学律道侣性常 ,瑞今、广洽时来请益,遂于妙释寺过年。弘一法师书晋译《华严经》句“戒是无上菩提本,佛为一切智慧灯”赠性常。 居万寿岩时,同住该寺的了智上人屡求弘一法师画一弥陀佛,弘一以出家后不曾作画谢绝,改刻李义山诗句“看松月到衣”印章赠予。 1933年(民国廿二年,癸酉),54岁 阴历正月: 初一日(阳历1月26日),弘一在妙释寺“星期日念佛会”第二次开讲,题《改过实验谈》。针对当天 “值旧历新年”,人皆口言“恭贺新禧,新年大吉”,弘一指出:“当此万象更新之时”,“吾等素信佛法之人”,“亦应一新乃可”,“吾等所谓‘新’者,乃是改过自新也。”认为初学佛者应重视儒家经典,“持躬敦品,处事接物等法,虽佛书中亦有说者,但儒书所说,尤为明白详尽,适于初学,故今多引之。”(弘一《改过实验谈》) 正月初八日 (阳历2月2日),弘一允请移居厦门妙释寺,当晚得“奇梦”。(性常《亲近弘一大师之回忆》,见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弘一大师永怀录》,1943年) “奇梦”次晨,弘一满心欢喜语人云:“余于夜阑,得是奇梦,系居闽弘律之预兆”(性常《亲近弘一大师之回忆》, 见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弘一大师永怀录》,1943年)。故当广洽会同诸师前来妙释寺再次劝请弘一讲律时,弘一毫不犹豫答允。 越五日,弘一撰书《梦后忆书华严经偈赠普润法师》(广洽又号“普润”),云: “岁次癸酉正月八日,移居妙释禅寺。是夜余梦身为少年,偕师行。闻后有人朗诵《华严》偈句,审知其为《贤首品》文。音节激越,感人甚深,未能舍去。与儒师返,见十数人席地聚坐,中有一人操理丝弦,一长髯老人即是歌者。座前置纸,大字一行,若写《华严经》名。余乃知彼以歌说法者,深敬仰之。遂欲入座,因问听众:‘可有隙地容余等否?彼谓两端悉是虚席。’余即脱履,方欲参座,而梦醒矣。回忆《华严·贤首品》偈,似为‘发心行相五颂’。因于是夜,乃篝灯书之。愿尽未来际,读诵受持,如说修行焉。后五日并记。 普润法师供养。演音。偈云: 菩萨发意求菩提,非是无因无有缘。于佛法僧生净信,以是而生广大心。 当月,为使讲律做到深入浅出,力求首次讲律达到预期目标,大师先期函托嘉兴善友蔡丏因,要求购施“简要易解”之“学校用教授法书”一部,用来研习如何“讲授律学”(弘一《致蔡丏因信》,见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晚晴山房书简》,1944年)。再根据道宣所撰南山律典《四分律含注戒本》、《四分律含注戒本疏》与元照所撰灵芝律典《四分律含注戒本疏资持记》等,编撰律学讲稿《四分律含注戒本随讲别录》(简称《含注戒本随讲别录》)。 正月廿一日(阳历2月15日),弘一在厦门妙释寺为南山律苑学律诸师开讲《四分律含注戒本随讲别录》。讲稿第一部分内容有九:(1)余弘律之因缘;(2)略述律学之派别;(3)此土流传之次第;(4)示今所宗;(5)此次讲律之学程;(6)所用之教授法;(7)问答遣疑;(8)未来之希望;(9)此次讲解之程度。 当月,虞愚持幼年书法请弘一法师评阅,弘一题:“文字之相,本不可得。以分别心,云何测度?若风画空,无有能所。如是了知,乃为智者。——竹园居士(虞愚号)善解般若,余谓书法亦然。今以幼年所作见示,叹为玄妙。即依是义,而说二偈。质诸当代,精鉴赏者。癸酉正月,无碍。” 阴历二月: 二月十五日(阳历3月10日),弘一居闽首次弘律如期圆满。为感谢广洽劝请护持,弘一在厦门妙释寺书赠广洽字幅,道出了期望广洽成为律学僧才、俾令正法住世的初衷。云:“ 佛灭度后,以戒为师。岁次癸酉于妙释寺讲《含注戒本》,正月廿一日蕅益大师涅盘日始,二月十五日佛涅盘日圆满。普润法师护持赞助,书此以奉,敬志功德。慧光明院沙门昙昉并识 。”(弘一手书“佛灭度后,以戒为师”字幅手迹,收1984年文物出版社《弘一法师》 ) 阴历三月: 三月初三,弘一《致芝峰法师信》道及妙释寺讲律事,曰:“此次讲律,听众甚盛。寄住寺中者六七人,皆自己发心过午不食。内有二人,患肺病甚剧,中一人正在呕血不止、卧床不起之时,而立刻停止晚餐,不顾身命,尤令人感佩。现已讲《羯磨》。若欲深造,非有三五年之工夫专心研习不可。听众中有二三人誓愿甚坚固,或可发心专修也。演音和尚,三月三日。” 三月初八日(阳历4月2日),弘一接受广洽劝请,率广洽、性常等学律诸师,移居厦门万寿岩。 三月初九日~四月初八日(阳历4月3日~5月2日),弘一一面根据道宣所撰南山律典《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疏》与元照所撰灵芝律典《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疏济缘记》,编撰律学讲稿《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随讲别录》(简称《随机羯磨随讲别录》),一面为学律诸师逐章讲授。 阴历四月: 璎珞院善臂学南山律于万寿岩时,完成《蕅益大师警训略录》。其《蕅益大师警训略录序》曰:“壬戍之岁,尝依《灵峰宗论》摭写警初一卷,颜曰《寒笳集》。辛未仲秋,又为核纂,题曰《蕅益大师警训略录》。今复改集,并存二名,挈录之意,惟以自惕,故于嘉言,多有阙遗。后之贤者,幸为增订焉。于时后二十二年岁次癸酉四月,学南山律于禾山万寿岩。晋水璎珞院沙门善臂集。” 阴历五月: 五月初三日(阳历5月26日),值明代高僧蕅益大师圣诞,弘一亲为诸学者撰书《南山律苑住众学律发愿文》,率10名法师合己共11人,在厦门万寿岩诸佛像前虔诚宣读,宣布成立南山律苑,同发“四弘誓”愿,并别发“四愿”云: “愿学律弟子等,生生世世,永为善友,互相提携,常不舍离,同学毗尼,同宣大法,绍隆佛种,普利众生。 愿弟子等学律宏律时,身心安宁,无诸魔障,境缘顺遂,资生充足。 愿当来成立南山律院,普集多众,广为宏传,不为名闻,不求利养。 愿发大菩提心,护持佛法,誓尽心力,宣扬七百余年湮没不传之南山律教,流布世间,冀正法再兴,佛日重耀。 并愿以此发宏誓愿,及以别发四愿功德,乃至当来学律一切功德,悉以回向法界众生。惟愿诸众生等,共发大心,速消业障,往生极乐,早证菩提。敬祈 学律弟子:弘一演音、 性常宗凝、照融广洽、传净了识、传正心灿、广演本妙、寂声谁真、寂明瑞曦、寂德瑞澄、腾观妙慧、寂护瑞卫、广信平愿。” 【按: 弘一演音:弘一法师,别号演音。 性常宗凝:性常法师(1912-1943年) ,俗名陈宗凝,福建南安人。1930年初于南安石井东庵礼德山老和尚出家,法名性常。奉师兄性愿法师之召,移居泉州承天寺,入月台佛学研究社,从性愿求学。1933年春得性愿推荐,移居厦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越年结业,奉弘一之嘱,先后两次移居泉州开元寺闭关治律,历时六载。1938年秋奉弘一之召,赴漳州、安海,协助 弘一 弘法。弘一圆寂后,撰文《亲近弘一大师 之回忆》,参编《弘一法师生西纪念刊》。 照融广洽:广洽法师。 传净了识:了识法师 (1907-1933年),俗姓柳,福建晋江人,法名传心(传净)。原为厦门妙释寺常住。1933年1月(夏历壬申年十二月)病重时,获览弘一讲稿《人生之最后》,遂发心止药念佛。1933年5月,移居厦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1933年9月病逝于厦门妙释寺,弘一为撰《了识律师传》。 传正心灿:心灿法师〔1908-1935年〕,台湾冈山郡湖山庄人,法名传正。原任厦门妙释寺香灯。1932年12月与莅寺弘法之弘一相识。1933年5月移居厦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翌年结业,返居厦门妙释寺办道。后因患病归卧台湾。1935年1月16日于台湾大冈山超峰寺示寂。弘一为撰《心灿禅师传》。 广演本妙:本妙法师 (1910-1936年),福建同安人,法名广演,字本妙。原任厦门万寿岩住持,得与性愿安排首居万寿岩的弘一相识。1933年5月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越年南山律苑结业。曾礼请弘一返居厦门万寿岩讲说《阿弥陀经》,又请弘一别辑《阿弥陀经义疏撷录》,施资“镂版弘布”。1936年2月29日于厦门万寿岩示寂,弘一为撰《本妙法师传》。 寂声谁真:谁真(瑞今) 法师 (1904-2005年),福建晋江人,法名寂声,字谁真(瑞今)。1932年夏毕业于闽南佛学院。遂奉太虚之嘱主事厦门妙释寺,创办“星期日念佛会”。1933年初会同广洽反复礼请弘一莅寺弘法,促成弘一在闽首次弘法。1933年5月于厦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1934年7月经弘一推荐,任佛教养正院教务主任。1939年奉性愿之召,赴菲律宾弘法办道。1946年接任马尼拉大乘信愿寺信持。 寂明瑞曦:瑞曦法师(?-1939年),福建漳州人。原为厦门南普陀寺常住。1933年5月移居厦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1934年10月南山律苑结业,曾奉弘一之嘱留居厦门太平岩,亲近大师继续学律。后奉寺主转法上人之召,移居漳州龙溪寺办道。1939年春因病于漳州龙溪寺示寂。 腾观妙慧:妙慧法师,俗名陈紫,福建永春人,法名腾观,字妙慧。1930年春入泉州承天寺月台佛学研究社从性愿求学。1933年5月经性愿推荐,于厦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结业后奉性愿安排,移居永春普济寺办道,赴任监院。遂奉性愿(永春普济寺兼任住持)之嘱,曾先后四次上门礼请,终使弘一移居永春蓬山普济寺一年半。 广信平愿:广信 (广义)法师(1914-1995年) ,福建南安人,法名广义,字照圆。原为泉州承天寺月台佛学研究社学僧。1933年春经性愿推荐,于厦门万寿岩入南山律苑,从弘一学律。翌年经弘一推荐,任佛教养正院讲师。继任泉州承天寺首座、泉州开元寺代理方丈兼监院。遂利用任职之便,二次礼请弘一莅泉弘法讲经、共纾国难。蒙弘一题号“昙昕”。弘一圆寂后,撰文《弘一本师见闻琐记》,参编《弘一法师生西纪念刊》。后受广洽之请,赴新加坡弘法办道,并任龙山寺监院等职。】 弘一在《未来之希望》中,申明了在厦门筹办南山律苑的弘律宗旨:“余于初出家受戒之时,未能如法。准以律仪,实未得戒。本不能弘扬比丘戒律。但因昔时既虚承受戒之名,其后又随力修学,粗知大意。今欲以一隙之明与诸师互相研习,甚愿得有精通律仪之比丘五人出现,能令正法住于世间,则余之弘律责任即竟。故余于讲律时,不欲聚集多众。但欲得数人发弘律之大愿,肩荷南山之道统,以此为毕生之事业者,余将尽其绵力,誓舍身命而启导之。”( 弘一《四分律含注戒本随讲别录》,见上海大藏经会编印《弘一大师律学讲录卅三种》,1952年) 弘一法师在万寿岩讲律时,还带领南山律苑学律诸师,做到学律见诸行动。如弘一曾以《改习惯》为题,当众自我检讨云:“余于三十岁时,即觉知自己恶习惯太重,颇思尽力对治。出家以来,恒颤颤兢兢,不敢任情适意。但自愧恶习太重,二十年来,所矫正者百无一二。自今以后,愿努力痛改。更愿有缘诸道侣,亦偕奋袂兴起,同致力于此也。”在弘一的身体力行下,仅经数月努力,学律诸师便“已改正习惯”七条:食不言,不非时食,衣服朴素整齐,别修礼诵等课程,不闲谈,不阅报,常劳动。 五月初十日(阳历6月2日),弘一应泉州开元寺主转物和尚之请,率南山律苑学律诸师十余人自厦来泉,居开元寺尊胜院(今弘一法师纪念馆)“结夏安居”,为诸学人讲律,并圈点《南山抄记》。 阴历七月: 七月十一日,在泉州承天寺为幼年学僧讲《常随佛学》之义,广引经律,善巧开导。 七月底,弘一法师依《瑜伽师地论》录出《自誓受菩萨戒文》,命学律学僧随意自于佛前受之。 七月(阳历8月),弘一校点元照所撰灵芝律典《四分律删繁补阙行事钞资持记》(简称《南山钞记》、《行事钞记》)完稿,为《跋》云:“剃度后二年庚申,请奉东瀛古版《行事钞记》,未遑详研。甲子四月,供施江山。逮于庚午六月,居晚晴山房,乃检天津新刊详阅圈点,并抄写科文改正讹误……壬申十一月至南闽,讲《含注戒本》(指律学讲稿《含注戒本随讲别录》)于妙释寺。讲《随机羯磨》(指讲稿《随机羯磨随讲别录》)于万寿岩。癸酉五月居温陵大开元寺。越二月,乃得点录校竟,并为述斯事始末,以示后贤。”( 弘一《圈点南山钞记跋》)且撰一联:“南山律学,已八百年湮没无传,何幸遗篇犹存东土;晋水僧园,有十余众承习不绝,能令正法再住世间。” 阴历八月: 八月初五日(阳历 9月20日)起,续编律学讲稿《随机羯磨随讲别录》。 八月廿四日始,续讲《随机羯磨随讲别录》。讲期中,编《南山道宣律祖略谱》。 八月,性愿法师主办月台佛学社(承天寺内),培养幼年僧众,请弘一法师代拟教育方法。 阴历九月: 阳历10月13日~11月20日,弘一法师于泉州开元寺尊胜院为律苑诸师继续补讲。每章补讲时,大师还分别立题,要求学律者分别撰写学律心得,逐一为之批阅评点。各章所立命题计有:(1)《衣药受净篇制听本意》(2)《诸说戒法篇之鹄义》(3)《诸众安居篇注出本意》(4)《诸众自恣法篇之要义》(5)《诸分衣法篇存亡舍施义》(6)《忏六聚法篇之悔露义》(7)《杂法住持篇之概要》(8)《随机羯磨法缘成篇大意》(9)《诸界结解篇之肇缘与方法》(10)《诸戒受法篇之略义》。 阴历十月: 十月初二日(阳历 11月19日),弘一在泉州开元寺尊胜院为南山律苑学律学律诸师补讲律学讲稿《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随讲别录》圆满前夕,特意为广洽书赠《南山律苑题联》:“南山律教已七百年湮没无闻,所幸遗编犹存海外;晋水僧园有十余众弘传不绝,能令正法再住世间。跋云:此联于今年五月撰就,本拟书写悬诸尊胜堂前,后因故不果行。爰以此稿奉诸普润法师,聊为纪念耳。是岁十月二日为讲律圆满前一日,演音。”(手迹收1958年菲律宾性愿法师施资、费慧茂在沪编印《晚晴山房书简》真迹本) 十月三日,为南山律祖涅盘日。是日弘一追忆宣祖晚年手撰《羯磨疏》自终南丰德寺出,爰以“丰德” 作为性常别号,使其不忘宣祖之圣躅。 秋,弟子广洽为弘一摄制肖像,请丰子恺题偈,分赠诸友:“南山律教,已七百年湮没无闻,所幸遗编犹存海外;晋水僧园。有十数众弘传不绝,能令正法再住世间。” 十月,弘一法师偶出泉州西郊欲到九日山延福寺,过潘山,路旁发见“唐学士韩偓墓道”,遂登临展谒,至为惊喜。弘一对韩偓之忠烈极为敬仰,遂嘱高文显居士(法名胜进)编著《韩偓评传》,自撰《香奁集辨伪》一章,证明《香奁集》非韩偓所作。《韩偓评传》经3年努力写成,弘一法师作《序》,交上海开明印刷总厂付印。后因抗日战争爆发,开明印刷总厂被炸,书稿化为灰烬。(参见泉州历史网www.qzhnet.com《泉州人名录·韩偓》) 十月下旬,弘一撰《梵网经菩萨戒本浅释》脱稿。 阴历十一月: 十一月十五日,请瑞今法师往厦门妙释寺代座宣讲,性常随行前往听习。同日,弘一法师应晋江草庵庵主之请,由传贯法师陪同到草庵过冬,住草庵“意空楼”,且篆书楼额。性常在厦门听经后,亦到草庵侍伴弘一过年度岁。 传贯法师,俗姓龚,名玛恩,惠安县东岭前林龙苍人,早年出家晋江草庵寺,礼瑞意上人。时传贯已任惠安净峰寺住持,遂向弘一法师介绍净峰寺的自然人文景观,迎请大师到净峰寺。此次力邀虽未果,但净峰寺已经在弘一的心中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弘一法师在日记中写道:“起先,在厦门性愿法师为入净峰寺问卜。卜言:‘三冬足,文艺成;到头处,亦成冰;急急回首,莫误前程。’然主意已定,不了此缘,无以为安。” 阴历十二月: 弘一为撰“草庵”冠头联一副:“草积(“艹”字头)不除,时觉眼前生意满;庵门常掩,勿忘世上苦人多。”又撰摩尼石像联一副:“石壁光明,相传为文佛现影;史乘记载,于此有名贤读书。” 1934年(民国廿三年,甲戌),55岁 阴历正月: 元旦(正月初一),在晋江草庵,讲《含注戒本》。 当月晋江梵行清信女讲习会第一期始业,弘一为题“清高勤劳”勖励之。 厦门妙释寺募资请《宋藏》。有一贫儿舍资一圆随喜,弘一感其事,为撰《记厦门贫儿舍资请宋藏事》表彰之。 正月廿一日,为明代高僧藕益大师忌日,弘一在草庵为学友性常、传贯等讲《祭颛愚大师爪发衣钵塔文》及《德林座右铭》。 阴历二月: 弘一应南普陀住持常惺、退居会泉二法师之请,离草庵至厦门整顿闽南佛学院僧教育。但弘一至厦后,观察因缘尚未成熟,整顿不易着手,并未到闽南佛学院去。 虞愚(竹园居士)著《佛家心理学》,弘一法师为题二偈,以志赞喜:“白香山诗,老妪能解,斯文亦尔,善导蒙骏。南欧北韩,盛誉驰传,复有竹园,若鼎足三。”(甲戌二月璎珞院沙门胜幢书) 阴历三月: 弘一受请在厦门南普陀为寺众讲“大盗戒”。 为大醒法主撰《地藏菩萨本愿经说要序》。 阴历五月: 弘一居南普陀后山兜率陀院,撰《随机羯磨疏跋》。 赠僧忏上人(时任闽南佛学院教务主任)《华严》集联并跋:“当度众生界,当净国土界;普入三昧门,普游解脱门。——唐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入法界品弥勒菩萨说颂集句。僧忏上人供养,岁次甲戌五月尊胜院沙门髻目敬书。” 阴历六月: 应上海佛学书局沈彬翰居士之请,为其母撰《庄闲女士手书<法华经>序》,全篇四言构成,文字至为优雅。 六月(阳历7月12日~8月9日),弘一在厦门南普陀寺创办新颖佛教小学——佛教养正院,推荐广洽任监学(教导)、瑞今法师任主任(教务),根据所拟办学计划,招收闽南各地少年僧人入学。为培养新一代学僧,弘一任教“训话”,发表讲演,订立教学宗旨与卒业要求:①品行端方,知见纯正;②精进耐苦,朴实无华;③确定信仰,深信因果;④端正动机,安于本份。 后来,弘一对佛教养正院诸师反复强调教学需注意三点: (一)注重器识,蒙以养正。 历来各地佛教界所办僧人小学,名目繁多,形式不一,诸如“学社”、“研究社”、“僧人小学”、“僧伽小学”等,但无不以“养成法师之人才”为宗旨,俱相要求学僧“天资聪颖,辩才无碍,文理精通,书法工秀”,并把“文理通顺,注重读诵”放在首位,致使此类学僧卒业后形成两大缺憾:一是不能努力提高自身道德修养,注重僧德;二是不明出家初衷,不能恪守出家本务。 阴历七月: 为佛教养正院拟定《教科用书表》。 据敦煌写本 《随机揭羯磨》与天津刊本对校,撰《四分律随机羯磨题记》。 阴历八月: 披览见月律师《一梦漫言》,并为眉注及考舆图为绘“行脚图表”,别录《行脚略图表》,撰《一梦漫言跋》。 阴历九月: 撰《见月律师年谱摭要并跋》,又撰《一梦漫言序》,并写《随讲别录》一纸竟,卧床追忆见月老人遗事,泪落不止,痛法门之陵夷。 同月十九日,陈敬贤居士之子陈共存访弘一于南普陀寺半山兜率陀院。弘一询问敬贤近状,言已遵印光法师 教导,专修净业,弘一为庆悦。 时弟子广洽以弘一法师五十五岁造像寄赠文学家叶绍钧(叶圣陶)居士,叶氏为文记其事。 同月自撰弘律长联加跋赠昙昉(广义)法师,自述近年讲律情况。 阴历十一月(冬月): 应请至厦门万寿岩参加念佛堂开堂典礼,为众开示三日。谓近十数年来,闽南佛法日益隆盛,但念佛堂尚未建立,盛赞岩主本妙发愿创建,开闽南风气之先。 阴历十二月: 应上海李圆净居士之请,为撰《福州鼓山庋藏经板目录序》。 致函天津俗侄李晋章,请刻其常用之“亡言”、“吉目”、“胜音”、“无畏”、“大慈”、“音”、“弘一”等印章数方,并索寄40年前天津名士所书之《昨非录》。 岁晚居万寿岩,以近岁僧众盛倡学问,不尚操履,特选莲池大师《缁门崇行录》四门,以供佛学院作为课本讲解,并撰《缁门崇行选录序》,以见其志。 这一年,写前后二月余行迹为《行脚散记》,赠芳远居士。 1935年(民国廿四年,乙亥),56岁 阴历正月: 居厦门禾山万寿岩,校读清末自日本请回之灵芝元照律师所著《阿弥陀经义疏》。 阳历2月,受闻法者劝请,弘一将1932年壬申十二月在厦门妙释寺“星期日念佛会”讲稿《人生之最后》补作题记,交付上海佛字书局付刊流布。卷首题记云:“岁次壬申十二月,厦门妙释寺念佛会请余讲演,录写此稿。于时了识律师卧病不起,日夜愁苦。见此讲稿,悲欣交集!遂放下身心,屏弃医药,努力念佛。并扶病起,礼大悲忏,吭声唱诵,长跽经时,勇猛精进,超胜常人!见者闻者靡不为之惊喜赞叹:谓感动之力有如是剧且大耶!余因念此稿虽仅数纸,而皆撮录古今嘉言及自所经验。乐简略者,或有所取。乃为治定,付刊流布焉。弘一 演音记。”(弘一《人生之最后》 ) 阴历二月: 俗侄雄河居士李晋章所作篆刻寄至,弘一至欣喜,特函致谢。 为李汝晋居士书写《大悲咒》一卷,并书跋语。 阴历三月: 由厦门至泉州开元寺,为众讲见月律师所述行脚求师时事的《一梦漫言》。 三月上旬,弘一在泉州开元寺函约广洽云:“前函想已收到,所存妙释寺楼上诸箱篮及纸包等,于仁等来泉州时带下。”(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讲见月《一梦漫言》毕,移居温陵养老院(即宋·朱熹讲学之“小山丛竹”故址,后称小山书院)。平居常为养老院老人开示日常劳动诸事。时院中朱子祠过化亭缺额,弘一应叶青眼居士之请,为补书并题朱文公祠“过化亭”匾额。又为叶青眼居士题联:“持戒到彼岸,说法度众生。” 阴历四月: 春夏之交,惠安净峰寺住持传贯法师再次到泉州迎请弘一法师,众多法侣虑及法师年事已高,身体不好,且交通不便,都力加劝阻,甚至长跪不起,声泪俱下,但一生重“缘”的弘一之意已决。广洽法师预知弘一此行志不可夺,又获弘一书赠《华严集联》字幅“积教不放德,了身如虚空”(弘一《书赠广洽法师华严集联》,手迹刊1979年11月新加坡《南洋佛教》),决意同行,全程护送弘一安抵惠安净峰寺。 四月初,弘一托俗侄李晋章在津访购之《昨非录》寄至,特函致谢,并告以将往百里外山中度夏,请暂勿通信。 四月十一日(阳历5月14日)午后,弘一法师感念净峰“峰峦苍古,颇适幽居”,由传贯、广洽两弟子侍行,航海赴惠安崇武。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二十四年乙亥四月十一日夕,自泉州南门外,乘古帆船航海。”“是夜,风高浪急,小船颠簸,竟默念佛经至于达旦。”临行前,温陵养老院院长叶青眼居士谓此次州人士多来求字、少求法为可惜。弘一答云:“余字即是法。” 四月十二日晨,弘一偕传贯、广洽抵达惠安崇武,在东门普莲堂稍事休息,即冒着阴雨,改乘一叶扁舟,逆风浪过港,在净峰寺南熊厝澳登岸,步行上山入寺,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十二日晨,到崇武,改乘小舟,风逆浪大,午前十时抵净峰寺。”中午,未尝休息,便自己整理衣物书籍,除了被帐袈裟、布衣芒鞋,剩下的都是书籍 ,有弘一发愿校点 的 宋·灵芝律学名著、元照所撰“灵芝三大记”(《四分律删繁补阙行事钞资持记》、《四分律删补随机羯摩疏济缘记》、《四分律含注戒本疏行宗记》), 以及《频伽大藏经》30册、《日本续藏经》等。弘一在净峰寺的居室位正殿那一列建筑的最边上,现辟为纪念堂。(参见泉州历史网《泉州寺庙·净峰寺》) 四月十三日午后放晴,傍晚时分,弘一沿山巅纵目聘怀,在落日余晖中一览山川形胜,对净峰寺清新优雅环境甚感满意,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写道:“净峰寺居半岛之中,与陆地连者仅十分之一二。山石玲珑重叠,世所罕见,民风古朴,犹存千年来之装饰,有如世外桃源。种植者以地瓜、花生、大麦为主。” 这应该是大师对净峰寺的第一印象。 四月十四日(阳历5月16日),广洽返回厦门。 广洽行前,弘一在惠安净峰寺向彼交付“遗嘱”云:“余向他处借藏经数十册,别记如下。谢世以后,希为检点分还,俾免散失。《频伽大藏经》三十册(每十册为一帙,共三帙),乞送还泉州承天寺。《续藏经》四十九册(每七册为一包,共计七包),乞寄还温州大南门外庆福寺。弘一敬奉 。”(弘一《书赠广洽法师遗嘱》,手迹收1958年菲律宾性愿法师施资、费慧茂在沪编印《晚晴山房书简》真迹本) 同时,允请为广洽代订修持日课,云:“午前读《法华》一卷、阅《华严》一卷;午后温习《戒本》、《羯磨》;读《行愿品》一卷;余时默持诵佛菩萨圣号;布萨日读《梵网戒本》一卷。”(弘一《代订广洽法师日课题记》) 送别广洽,弘一手书字幅“誓作地藏真子,愿为南山孤臣”作座右铭。(手迹收1964年香港法界学苑刊印《南山律苑文集》巻首) 始在惠安净峰寺校点“灵芝三大记”。 甫到寺第3天,弘一法师为众僧说戒 ,全场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宁静。 四月十六日应邀往崇武,住普莲堂讲法3天。十九日返净峰寺。弘一《乙亥惠安法日记》:“十六日往崇武,居普莲堂。十七日、十八日、十九日,讲三皈五戒、观音菩萨灵感及净土法门等。十九日下午返净山。” 回寺后,弘一着力整理寺院环境。亲笔书写“南无阿弥陀佛”6字,委托山下邱志华居士为之放大至每字 5尺见方,刊勒于寺前粉墙上;从瓦砾堆中检出郑燮(郑板桥)手书“天然图画”4字,放大后重新镌碑竖于寺前花圃中。 为长住久安计,弘一法师身先众僧,修缮房舍,洒扫庭院,整理花圃。他请山下木匠邱炎生特制了一个长5尺、宽8寸、高2尺的双层书架;把卧床改制成床底四周封闭,床内匣为四格,床板由四个方块拼成的样式,以便于贮藏经卷及衣服杂物,使得禅房精雅别致。大师别出心裁,在禅房左侧亲自设计厕所,在依山的围墙下凿个洞,用山石砌了个滞粪坑,让粪便泄到墙外深坑的小窝里,既与外界隔绝,又方便农民挑粪施肥。又在厕池旁,圈定一方形似花瓣的菊花圃,亲手植菊,每日按时浇灌。 四月廿一日,为亡母冥诞讲经。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二十一日为亡母冥诞,开讲《华严经·普贤行愿品》,五月一日讲竟。” 阴历五月: 五月初三日藕益大师圣诞,讲藕益大师事迹。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初三日为灵峰蕅益大师圣诞,午后讲大师事迹。” 手书清末庄贻华《咏净峰寺》诗并题记:“净峰峰高高更曲,半天云气芙蓉削。昙贝重重覆翠微,眼中沧海盈一掬。怪石苍松别有天,啸傲烟霞看未足。传灯此地几何年,净土依然古天竺。我来恰值海国秋,蹑履梯云骋游瞩。莲华座上礼空王,一炷炉香熏宝箓。最爱夕阳山更幽,酣卧林峦无拘束。人生即此见蓬莱,安得乌巾占丛竹。戊申秋日漆园后人贻华氏题。乙亥夏首,尊胜老人居净峰重录。” 当弘一得知李铁拐的传说和宋代高僧灵运道人在此终老的故事,欣然命笔题门额“慧水胜景”,为李仙祠撰书对联:“是真仙灵,为佛门作大护法;殊胜境界,集僧众建新道场。”为大雄宝殿内题联:“皈依佛法僧勤修戒定慧,弘扬大乘理利益诸众生。” 还为净峰寺客堂题联:“自净其心,有若光风霁月;他山之石,厥惟益友明师。”联首小序:“乙亥首夏,归卧净山,书此补壁”,联后题:“尊胜院沙门一音撰,时年五十有六。” 五月十五日,弘一法师在给广洽的“修持日课”中写道:“余今年已五十又六,老病缠绵,衰颓日甚,久拟入山,谢绝人事,因缘不具,卒未如愿。今岁来净峰,见其峰峦苍古,颇适幽居,遂于四月十八日入山,将终老于是矣。” 弘一在净峰研习南山三大部及灵芝三记,九月二十日诞日撰一联自勉:“誓作地藏真子,愿为南山孤臣。”联首小序:“龙集乙亥五十六岁诞日,敬书以自策励,铭诸座右,沙门演音。”联后题:“时居惠安净峰寺,研习《事钞》并《戒》(本)、《业》(羯磨)二疏及《灵芝记》文。弘裔。” 阴历六月: 六月七日,讲《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至廿一日第二册讲竟。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六月七日,始讲《四分律戒本疏行宗记》。(二十一日,第二册讲竟。)” 编录《含注戒本疏略科》及撰《含注戒本科跋》,并自为题记。 六月初九日(1935年7月9日),弘一获悉广洽于厦门遭受意外劫难身体却安然无恙,便在惠安净峰致函云:“仁者值横难而无大损伤,是因平日戒行坚固,常有善神护卫,故能转危为安,至用感仰!”(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六月十九日是南无观世音菩萨成道日,大师从黎明就开始诵读《大悲咒》普度众生,当天下午准备继续讲解《戒疏》。当大师走出禅房,只见三宝殿门口搭起了戏台,锣鼓喧天,鞭炮声,此起彼伏,山寺内外,热闹非凡。此日询问传贯,防止此地每年佛生日都在在寺里搭台演戏,祈求神明保佑。而弘一法师来净峰寺是来寻幽问静的,听后心中颇有不适。 阳历7月,《地藏菩萨九华垂迹图》等在上海佛学书局付印成书,弘一法师在惠安净峰寺致函厦门南普陀寺委托广洽法师云:“《九华垂迹图》大约可以寄二十册来,乞以十册赠仁者处,随意赠人。”“《佛教大辞汇》六册、《佛教大辞典》一册,乞于暇时送下。请往他处之信勿送来,有请托不合宜之事者不送来。”(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阴历七月: 七月十三日(阳历8月11日),弘一在惠安净峰寺函约广洽云:“八月底仁者来惠安时,乞将南普陀后山大书架中所需《行事钞》六册、《羯磨疏》六册、《含注戒本疏》六册,共计十八册带下。”(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七月卅日地藏菩萨圣诞,讲《九华山示迹大意》。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七月三十日,为地藏菩萨圣诞,午后讲《九华山示迹大意》。” 阴历八月: 八月五~七日开讲《普贤行愿品偈颂》。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八月五日为亡父讳日,开讲《普贤行愿品偈颂》,七日讲竟。听者甚众,大半为耶教徒也。” 八月初八又是一个佛生日,依例寺里又搭台演戏,寺主在弘一的劝说下,先是把戏台移到花圃边,后又移到山下的山透自然村;大师自觉此地已非久留之地。 八月廿三日,性愿法师、圆拙法师等由厦门来净峰寺,商定大师去留之事。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二十三日,性愿老法师到净峰,二十五日请讲《佛法大要》。二十七日,请师往崇武晴霞寺,代余讲《法华经·普门品》。二十九日讲讫。每日听众百人左右。” 公历 9月27日,广洽奉弘一函嘱,送上南山三大部。 阴历九月: 九月六日,弘一法师致书新加波高文显居士,信云:“近以寺主他往,余也随其移居草庵。”“附白”:“盛赞净峰山石玲珑,民风古朴,有如世外桃源。” 九月三十日,广洽来寺陪大师一周。弘一法师曰:“方丈去职,缘尽,另作云游。”商定于月望后移居草庵。 阴历十月: 十月一日,集录《菩萨戒受随纲要表》完成,自为题记。 同月,为念西法师撰《龙袴国师传序》。 十月下旬的一天,弘一法师光头跣足,在菊花圃里沉吟片刻,便回房展纸挥毫,写下他出家后唯一的一首诗 《将去净峰留题》条幅。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十月将去净峰,留题云:‘乙亥四月,余居净峰,植菊盈畦。秋晚将归去,犹复含蕊未吐。口占一绝,聊以志别:我到为植种,我行花未开。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该条幅现存泉州开元寺,诗后题款“弘一老人” ,钤弘一圆印。 十月廿二日,在传贯的陪同下,离别净峰寺,取道传贯故里东岭龙苍桥,到惠安县城。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二十二日,去净峰,到惠安城,遇诸居士留宿。” 十月廿三日上午应请到科山寺讲演,下午回到泉州承天寺。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二十三日上午,到科峰寺讲演,并为五人证受皈依。下午到泉州。” 弘一法师到科山寺讲演的缘由是: 惠安茶商王颂平、秀才王少舫、郎中李淑潜等几位居士,仰慕弘一法师,乃斋戒沐浴,相邀前往净峰寺,要拜师皈依三宝。弘一法师因不明其身份,拒之门外。后经传贯对来访者详细查询,并一一向大师翻译介绍,才予接见。 是年秋,大师应他们之邀,往惠安科山寺讲经,并为诸位居士证受皈依。 弘一以《人生之最后》为题,侃侃而谈,阐明生者如何得以善终,死者如何使其善往。他说:“人要求往生,不一定都要出家做和尚,只要一心虔诚奉佛就行,当然也可以到丛林地方,如开元寺或福州鼓山涌泉寺等处去受五戒。对于死者,凡父母病逝,切忌子孙随便翻动,要让其镇定归西;也不必举哀,但组织临终助念会,吟诵弥陀经及南无西方接引阿弥陀佛就好。在生不孝父母,死后却来大事铺张,讲子孙的体面,是最可恶的欺骗,此为善者所耻而不为……” 【附记: 阴历四月中旬至十月下旬,弘一法师在净峰寺静修宏法半年,完成宋·释元照律典《四分律删繁补阙行事钞资持记》、《四分律含注戒本疏行宗记》的校点,撰下律学讲稿《含注戒本科》、《含注戒本疏略科》。 在净峰寺,弘一法师每餐仅用一碗稀饭,外加一小碟豆腐青菜,有时只炒岩佐餐。众人见他年老体衰,建议给他增加些营养,他总是笑着说:“这里生活挺好,吃稀饭,炒盐佐餐,亦可谓山珍海味具备矣。”还说:“我已计划着以茶代粮,每餐数米就炊,逐粒减米增茶,直至以茶为食。” 弘一法师在净峰寺的生活器具极有规律,每天清晨5时起床,洗漱后,洒扫庭院,侍弄花圃菊畦。早饭后即回房诵经述著,下午2时准点开坛讲经。】 阴历十一月: 应泉州承天寺传戒法会礼请,于戒期中讲《律学要略》3天。阐述戒律传入此土之因缘,与弘扬南山律宗之由来,及三皈、五戒、八戒,乃至菩萨戒之意义。 移居温陵养老院。广洽法师割指沥血,弘一为书写《戒经》,并以余血补书诗偈。 阳历12月,弘一为推翻唐·韩偓(842-923,陕西西安人。参见泉州历史网《泉州人名录·韩偓》)在中国文学史上的“香奁诗人”说,彰扬韩偓刚正爱国的一生,将所集资料交付厦门大学学生高文显,托彼编撰《韩偓评传》书稿。 十一月十九日,弘一又应请往惠安弘法。 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十一月十九日,复到惠安城,寓黄善人宅。二十日,到科峰寺讲演,并为十人证受皈依。二十一日上午,为一人证受皈依。下午乘马,行二十里,到许山头东堡,寓许连木童子宅。二十二日,在瑞集岩讲演。二十三日、二十四日,在许童子宅讲演,并为二十人证受皈依及五戒。二十五日上午,到后尾,寓刘清辉居士菜堂,下午讲演。二十六日上午,到胡乡,寓胡碧莲居士菜堂,下午开讲《阿弥陀经》。二十八日讲经竟,为十七人证受皈依及五戒。二十九日上午,到谢贝,寓黄成德居士菜堂,三十日讲演。” 阴历十二月: 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十二月初一日上午,到惠安城,寓李氏别墅,今为某小学校。初二日,到如是堂讲演,听众近百人。” 十二月初三日回泉州。旋即染疾,卧病晋江草庵度岁。弘一《乙亥惠安弘法日记》:“初三日,到泉州,卧病草庵。” 十二月初四日,弘一在晋江草庵函约广洽云:“昨日到草庵。大约于本月十五日以前,惠安科山寺有挂号信寄与仁者转交朽人。务乞仁者俟收到此信后,再来草庵。因此信甚要紧也。”(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法师大热,外症(臂疮)一时并作,病中书“遗嘱”一纸付侍者传贯,吩咐身后诸事。后热渐止。 1936年(民国廿五年,丙子),57岁 阴历正月: 正月初八日(阳历1月31日),弘一法师征得晚晴护法会施资日金六百元,自晋江草庵去信日本名古屋市其中堂书店邮购古版佛书六五四册,要求对方寄交厦门南普陀寺“释弘一律师”(弘一《致日本名古屋其中堂书店购书信》,收录于弘一《致广洽法师信》,1990年北京三联书店出版)。同年3月,上述佛书寄至厦门,广洽奉弘一之嘱去邮局“代领”,因数量“太多”,邅致厦门“海关留难”。后经广洽向当局交涉,再请厦门邮局“黄居士为之设法”(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终于力排其难如数取回。 正月初八日(阳历1月31日),弘一法师在晋江草庵致函厦门南普陀寺广洽法师云:“上海不久汇洋四十元(按:指夏丏尊代寄晚晴护法会之草庵大病首次医药费) 至尊处,转交余收。亦乞代领。图章一方,托瑞今法师面交,以备领书取款时用。以后有他处寄余之信件,皆乞仁者一一拆阅。”(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弘一卧病草庵,正月初十日始能下床步行。晨起试笔,书“菩萨四摄行”五大字,并自记年月。 时草庵养蜂四匣,误食山中毒花,死者百数十,弘一与诸师行施食法,超度亡蜂。 正月十六日(阳历2月8日),弘一外症并未全愈,臂疮仍剧,即接受广洽劝请,由晋江草庵移居厦门南普陀寺,由蔡吉堂介绍在厦们开诊所的留日医学博士黄丙丁(泉州人)处诊治,每天到市区就诊。 阴历三月: 弘一手书《乙亥惠安弘法日记》赠曾词源,其题记曰:“乙亥(民国廿四年,1935年)四月,传贯学弟请余入惠安弘法。始居净山半载,又须奔走乡村。虽未能大宏佛化,而亦随分随力,小有成就。适将掩室日光岩,词源居士以素帖属书。词源惠人,因择录《旅惠日记》付之,聊以为纪念耳。岁次玄枵,月旅姑洗,南山律苑沙门一音。” 阴历四月: 书《壬丙南闽弘法略志》赠厦门蔡吉堂。 弟子刘质平假“上海新华艺专”开“弘一上人书法展览会”。 阳历5月中旬,弘一在厦门南普陀寺求治外症初愈,书赠广洽法师《华严》集联:“能于众生施无畏,昔传世间得光明。”〔手迹收文物出版社《弘一法师》,1984年〕 四月底,弘一外症乃全愈。据通例,医疗、电疗、注射费用约需500—600元,黄丙丁分文不收,法师甚为感激。 阴历五月: 五月(阳历6月中旬),弘一接受岩主清智上人礼请,由泉州资寿寺移居鼓浪屿日光岩寺新建关房“闭关静养”半年。 同月,为侍者传贯亡母许柳女居士写《药师经》一卷,以资回向。又为友生金咨甫居士写《金刚经》,回向佛道,并加题跋。 阴历六月: 闽南佛学院仁开法师访弘一于日光岩,请弘一发心弘扬律学。弘一复书谓:“初出家时,尝读灵峰诸书,于‘不可轻举妄动,贻羞法门’、‘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等语,服膺不忘。岂料到南闽后,遂尔失足。追念往非,决定先将‘老法师、法师、大师、律师’等诸尊号取消,誓不敢作冒牌交易。” 夏,永春县13岁童子李芳远随父李汉青到日光岩寺拜谒弘一法师,赠以水仙花,甚是虔诚。弘一法师十分喜爱这个清秀好学的童子,自此建立深厚道缘。(参见附一:李芳远;附二:李汉青) 阴历七月: 日光岩念佛会请弘一开示,弘一节录《印光法师嘉言录》数则,致书嘱会众反复研味其义。并谓:“于佛法中最深信者,惟净土法门;于当代善知识中最佩仰者,惟印光老法师。” 阴历八月: 弘一作《清凉歌》,由弟子刘质平及其门人谱曲,行将出版,夏丏尊为撰《清凉歌集序》,略述其在俗致力音乐之精勤与教授音乐之成就,及为《清凉歌集》谱曲之师生。 在佛教养正院讲《十善业道经概要》,并教写字方法。 阴历九月: 为士惟居士写《佛说五大施经》,愿早证菩提。 道侣吴建东居士卜葬杭州玉泉寺山中,弘一念昔日曾与同修念佛,撰《玉泉居士墓碣铭》以纪念。 阳历10月15日,弘一为使高文显能“居幽静之处”撰写《韩偓评传》书稿,致函厦门南普陀寺广洽,要求“以为余守护存彼书物之名义”向寺方执事进言,安排高文显“移居”南普陀寺“功德楼上,当可获允许也”。(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阳历10月21日,弘一法师在厦门鼓浪屿日光岩致函厦门南普陀寺广洽法师,要求将厦门佛教界“新印”弘一手写经书《大悲咒》3包,“分寄下列三处:一包寄交惠安黄坑铺回春堂药店刘清辉转交刘砺若居士收,一包寄交惠安净峰寺当家大师,一包寄交惠安龙溪晴霞寺。”(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阴历十月: 晋江草庵为摩尼教遗迹,向由僧侣董理。弘一爱其幽寂,晚年屡居其地。为撰《重兴草庵记》嵌于庵壁,以留纪念。 叶恭绰居士从子公超于英伦博物馆见敦煌写本《僧伽六度经》,为摄影持归。叶氏请师书写,并为题记。 奇僧法空禅师,俗家惠安陈氏,善书法,精国术。早岁驻锡槟城,经营动物园,热心公益事业,誉满南洋。晚年归国,居厦门中岩,常以书法与人结缘。这年迁化,弘一撰《奇僧法空禅师传》予表彰。 阴历十一月: 十一月十八日(阳历12月31日)上午,时任福建省文化教育参议之作家郁达夫(1896~1945年,浙江富阳人),在广洽法师与厦门《星光日报》记者赵家欣陪同下到鼓浪屿日光岩寺求谒弘一。见面时,弘一对郁达夫一无所知,拱手致意,略事喧寒,一经交谈,始知达夫囿于婚变,难以摆脱家庭烦恼,弘一当场付赠《佛法导论》(李圆净著)、《人生之最后》(又称“临终讲义”,弘一讲演稿,上海佛学书局印行,1935年2月)、《清凉歌集》等,劝彼阅览佛书,自可求得解脱。郁达夫返回福州,展阅佛书,果有所悟。即赋《七律·赠弘一法师》回寄弘一(载文物出版社《弘一法师》,1984年),曰:“丁丑春日,谐广洽法师等访弘一于日光岩下,蒙赠《佛法道论》诸书,归福州后续长然却寄:不似西冷遇骆丞,南来有意访高僧。远公说法无多语,六祖传真只一灯。学士清平弹别调(按:指弘一《清凉歌集》),道宗宏议薄飞升。中年亦具逃禅意,两事何周创未能。”(按:小序中“丁丑春日”有误。应是郁达夫回福州后写这首诗时忘了拜见弘一的具体时日。) 阴历十二月: 十二月初六日(公历1937年1月18日),弘一在鼓浪屿日光岩闭关结束,返居南普陀山后室。是日胜进居士为编“弘一法师纪念特刊”载于厦门《星光日报》,弘一感其好意,然不喜如此张扬。 腊月初八日,高文显为编《韩偓传记》成。弘一写韩偓牌位一纸,并命准备供斋,集众上供。此次为韩偓举行上供仪式,高文显有文记其事。 腊月下半月,弘一在闽南佛学院讲《随机羯磨》,又为学僧明鉴,开示“净土宗入门初步”。谓净土宗有二种:一是专修,一是兼修;弘一自谓所修者,以《普贤行愿品》为主,可说教净双修。 除夕,弘一为传贯、学人讲裴休《发菩提心文》,并发起印行《梵唐两文普贤行愿品偈》。 1937年(民国廿六年,丁丑),58岁 阴历正月: 元旦(正月初一)开始,弘一在厦门南普陀旧功德楼为众讲《随机羯磨》,至十二日讲完《羯磨集法缘戒篇》、《诸界结解篇》。 应烟水庵主之请,书写明代石屋珙《山居诗》一联以赠之:“素壁淡描三世佛,瓦瓶香浸一枝梅。——明石屋珙山居诗句,丁丑岁首,以奉烟水庵主慧鉴,澹泞院沙门亡言书。” 此间,厦门大学教师李相勖,托胜进居士请弘一到厦门大学开示佛法,弘一辞不往。对传贯法师说:“余生平对于官人及大有名称之人,并不敢共其热闹亲好,怕堕名闻利养故,又防于外人讥我趋名利也。” 阴历二月: 二月初六日(阳历3月18日),弘一在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发表讲演《南闽十年之梦影》,由高文显笔记,经弘一修正,刊于《佛教公论》第九期,1943年收入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晚晴老人讲演集》。弘一总结在闽弘法10年“修养不足”、“德行欠缺”,自号“二一老人”,俾警策自己“努力用功,改过迁善”。弘一曰:“在闽南居住,算起来首尾已是十年了。回想我在这十年之中,在闽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却是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觉得自己的德行十分欠缺,因此近来我起了一个名字,叫‘二一老人’。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这有我自己的根据。记得古人有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清初吴伟业(吴梅村)临终的绝命词有‘一钱不值何消说’。这两句诗的开头都是‘一’,所以我用来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算是我在闽南居住十年的一个最好的纪念。” 阴历三月: 弘一读《佛教公论》万均(巨赞)法师先后所作《先自度论》与《为僧教育进一言》,深为赞赏,即书《华严》集联,并加题记奉赠开示:“开示众生见正道,犹如净眼观明珠。” 三月十一日,移居厦门万石岩。 春,厦门南普陀寺拟将弘一法师3年前创办之佛教养正院,与闽南佛学院合并。“养正之名,难可复存”,为使佛教养正院能留下历史文献,也为弘一寓居南闽10年留下“纪念之作”(弘一《致蔡丏因信》,载1944年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晚晴山房书简》),广洽法师 以“教导”名义,带领养正院师生分别募资,将弘一前在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所作讲演《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南闽十年之梦影》,筹刊弘一法师讲演录《养正院亲闻记》,留作纪念。 阴历四月: 弘一欲往南洋弘法,重图温习英语,后因跟从者太多,未成行。 移居万石岩后,于《佛教公论》五月号登一启事,谢绝访问与通信。 同年阳历五月,厦门市筹开第一届运动大会,议决函请弘一编制大会会歌,歌词:“禾山苍苍,鹭水荡荡,国旗遍飘扬。健儿身手,各献所长,大家图自强。你看那外来敌多么狓猖,请大家想想,请大家想想,切莫再彷徨!请大家在领袖领导下把国事当,到那时饮黄龙为民族争光。” 四月初五日,弘一法师应天津老乡倓虚法师之邀,启程赴山东青岛湛山寺讲律。其前,湛山寺倓虚法师派梦参持函到厦门邀请,弘一许之,但有三约定:一、不为人师;二、不开欢迎会;三、不登报吹嘘。 阴历五月—八月: 住锡青岛湛山寺弘法。其间 “七·七”事变爆发。 住锡湛山寺期间,在广洽法师去信提议下,侨居新加坡的瑞等上人(广洽的师父)与尤惜阴居士曾分别去信青岛湛山寺,礼请北上弘律的弘一去南洋弘法。 五月三日(阳历6月11日),弘一致函厦门南普陀广洽云:“广洽法师道席:敬奉惠书,具悉一一。尤居士(按:指尤惜阴)书已收阅。乞代复尊师瑞等上人一函,述明不能往南洋之意(以后亦不能往,因老病故)。并代致谢忱。尤居士处,乞代托性老法师(按:指时居厦门南普陀寺、担任代理方丈之性愿法师)于致函时,附笔致谢。谨复不宣。演音疏,五月三日。” 阳历6月,弘一在青岛湛山寺撰书《养正院亲闻记跋》云:“囊者,《养正院亲闻记》发起刊印时,承养正院前教导释普润法师、高胜进居士,养正院学僧释盛求、瑞伽、贤范、贤悟、传深、传扬、广根、道香、妙廉、妙皆、广慎、善琛、传声、心镜、瑞耀、如意、静渊、离尘、智静、广余,及护法王正邦、陈宗泮、施鸟格、曾珠娟居士等,各施净财。兹以此款无有需用,且俟将来附印他种佛书。唯记功德人名于《亲闻记》卷未,以留纪念焉。弘一。” (手迹收1943年上海弘一大师纪念会编印《晚晴老人讲演录》 ) 阳历9月24日,弘一又就尤惜阴居士函请去南洋弘法事,在青岛湛山寺致函答复性愿法师函询云:“尤(尤惜阴) 居士信,已披阅。厚意甚感!但南游之事,今非其时,须俟时局平定,然后再斟酌也。” 阴历九月: 临离开湛山寺时,弘一与倓虚法师合十话别:“老法师,我这次走后,今生不能再来了。将来我们大家同到西方极乐世界再见吧!”在倓虚法师的回忆录中,讲到此处时有些动情:“(弘一)说话声音很小,很真挚,很沉静,让人听到都很感动。”(见《影尘回忆录》) 夏丏尊《怀晚晴老人》(见夏丏尊《<晚晴山房书简>序》)一文中,写到1937年弘一返闽时,曾特意在上海作短暂停留,为的是与夏丏尊见上一面。临别时说:“后年我六十岁,如果有缘,当重来江浙,顺便到白马湖晚晴山房去小住一回,且看吧!” 九月廿七日(阳历10月30日),弘一返回厦门,驻锡万石岩。 时厦门战局紧张,外侨纷纷回国,各方纷纷致书劝弘一移居内地,弘一法师一一回绝。来信其中一封是李芳远写的,时李芳远已随家迁回永春。李芳远之信恳切殷殷,有如幼儿乳慕慈母,弘一法师大受感动,特复信说明 ,谓吾人一生之中,晚节为最要。已决定仍居厦门,为诸寺院护法;倘遇变乱,愿以身殉法。 弘一题其室曰“殉教堂”明志,决心与厦门共存亡。 阴历十一月: 是冬文学家叶圣陶发表《弘一法师的书法》于《星洲日报》副刊,对弘一书法推崇备至。 弘一法师获知,广洽法师于1937年11月侨居星洲(新加坡)后即以佛教居士林为立足地弘扬佛法,作《书赠新加坡佛教居士林华严集联》表示赞喜。字幅云:“普令众生得欢喜,犹如满月显高山。晋译《华严经》偈句,新加坡居士林供养。沙门一音手书。”(《弘一大师新谱》,东大图书公司,1993年) 阴历十二月: 腊月十八日,弘一自厦门到泉州晋江草庵度岁。 1938年(民国廿七年,戊寅),59岁 阴历正月: 正月初,弘一在晋江草庵讲《华严经普贤行愿品》。 正月初十日,致书李芳远,谓约于二十日左右赴泉州。 下旬,到泉州,住承天寺。 阴历二月: 二月一日始,复讲《行愿品》于承天寺,听众甚多,皆甚欢赞。 二月十二日始,于开元寺讲《心经》3日。 阴历三月: 三月一日,讲《华严》大意于清尘堂,并嘱缁素弟子读诵《行愿品》10万遍,回向国难消除,民众安乐。 其间曾应请于梅石书院讲《佛教之宗派和源流》,由陈祥耀记录。讲毕在该校图书楼应供,并为图书楼书“无上清凉”以为纪念。 此次住泉州不满两月,写字近千件。弘一还为晋江摩尼教寺草庵撰写寺门对联和庵记,为开元寺补书朱熹所撰写的对联“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为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贽像题赞。 当月,弘一法师第3次到惠安,至惠安净峰寺,住数日。 在惠安县的《螺阳文献》中,弘一发现一首韩偓在惠安松洋洞所作而未为《全唐诗》收入的佚诗,于是撰写《香奁集辨伪》一文,认为韩偓并不是一个风流才子,而是一位与自己有同样爱国思想的伟大诗人,为研究韩偓提出独创性的见解。 还到科山寺等处讲经宏法受徒。 惠安茶商王颂平、秀才王少舫、郎中李淑潜等几位居士,仰慕弘一法师大名,乃斋戒沐浴,相邀前往净峰寺,要拜师皈依三宝。弘一法师因不明其身份,拒之门外。后经传贯法师对来访者详细查询,并一一向大师介绍,才予接见。 三月下旬,弘一原 拟赴厦门应请于鼓浪屿了闭别墅讲《心经》3天。但当时日机、日舰常来骚扰,缁素弟子请他转移内地。 阴历四月: 四月初八(阳历5月8日厦门沦陷前4天),弘一法师到漳州弘法。 李芳远曾收到弘一法师寄自漳州南山寺的信云:“朽人于厦市难事前四天到漳州弘法,故能幸免于难……俟秋凉后或车路可通时即返泉州。” 阴历五月: 五月一日,致书上海夏丏尊,告以厦门变乱前4天已到漳州弘法,今居瑞竹岩静养。 阴历六月: 致函泉州承天寺觉圆法师,托代换取“特别通行证”,并请其将郁达夫致钱东亮师长之介绍信交去。 阴历七月: 七月十三日,为弘一剃染二十周年,是日应漳州居士之请,开讲《阿弥陀经》于城中尊元经楼并摄影留念。 七月十九日讲经圆满,许宣平设斋供养三宝,弘一为其书写古德偈句“袛今休去便休去,若待了时无了时”以为纪念。这日讲经之暇,并书《苦乐对览表》二纸,以奉尊元经楼纪念。 致书夏丏尊,谓在漳州城区宏扬佛法,十分顺利。 丰子恺曾写信欲迎弘一往桂林安养,弘一回信谢之:“朽人年来老态日增,不久即往生极乐。故于今春在泉州及惠安尽力弘法,近在漳州亦尔。犹如夕阳,殷红绚烂,随即西沉。吾生亦尔,世寿将尽,聊作最后之纪念耳。”(引自夏丏尊《夏丏尊文集·平屋之辑·怀晚晴老人》) 阴历闰七月: 拟讲经数种,并复兴念佛会。 为漳州瑞竹岩下本乡保长讲《地藏经》,听者甚众。 阴历九月: 九月十三日,弘一应泉州晋江安海水心亭禅院丰德法师之请,由弟子性常陪同,离漳州乘船至石码(时漳泉公路因战争破坏),经同安梵天寺,于二十日至安海,居五里桥头的水心亭禅院旁的澄渟院,达1个月之久。澄渟院是一座小巧的僧房,脚下是巨大的石桥板,海水的轰鸣声时常可闻,门口是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外面热闹里面寂静。 安海绅商学各界为欢迎弘一法师莅临安海,特意与弘一法师在安海金墩“尺远斋”古典园林合影留念。 九月二十六日,弘一致书施慈航:“前上明信,想已达。二十日抵安海,居水心亭,约下月望后乃他往。前在漳,与仁等时相过从,至为欢欣,今离群索居,怅惘何已!……谨陈,不宣 。演音启,旧九月二十六日。” 九月三十日,弘一又致书施慈航:“惠书诵悉。朽人居安海已将一月,讲法数次,听众甚多,近七百人。不久拟返泉州草庵,附奉三联,一赠与杨遂广;一赠与林春元(漳州著名丽华斋印泥店主);一赠与王文象(即余动身时,送余乘船至石美),均乞转交为感……谨陈,不宣。演音,九月三十日。” 阴历十月: 十月六、七、八三日,应邀在安海金墩宗祠讲演佛法3日, 如《佛法十疑略释》、《佛法宗派大概》、《佛法学习初步》、《佛法非迷信》等,辑为《安海法音录》一卷,安海地方人士许书亮为撰《安海法音录·序》;后编人《晚晴老人讲演录》。 十月十日(阳历11月5日),弘一致书李芳远:“惠书诵悉。不久即拟往草庵静养,谢绝一切诸事……今年所以往闽南各地弘法者,因余居住闽南十年,受当地人士种种优遇,今余年老力衰,不久即可谢世。故于今年往各地弘法,以报答闽南人士之护法厚恩耳。现在弘法已毕,即拟休养,故往草庵。明年将往惠安,闭门谢客,以终其天年耳。古十月十日,音寄自安海。” 弘一法师在安海期间,寄给外地友人的书信甚多,但现在见到仅有上述3封。 【另: 弘一法师住水心亭澄渟院期间,许多安海地方人士慕名前往拜访,弘一法师乐与他们交往,还曾应安海各界人士的求索,书写了对联、题词赠与,以书法广结善缘,其墨宝至今仍被当地人士所珍藏。安海知名人士俞啸 川也曾前往拜访并得到法师书写的对联一幅:“兴云霪甘泽,忘己济群生。” 弘一还写给俞啸川一幅手札,解释草庵对联,全文如下:“书草庵门联赠俞啸川居士题记:‘草积 (“艹”头) 不除,便觉眼前生意满;庵门常掩,勿忘世上苦人多。’此数年前为草庵所撰寺门联句,疑似古人旧句,然亦未能定也。眼前生意者,生意指草而言。此上联隐含慈悲博爱之意,宋儒周、程、朱诸子文中,常有此类之言,即是观天地生物气象,而起仁民爱物之怀也。啸川居士玄览,亡言。” 弘一为水心亭寺写联一对:“戒是无上菩提本,佛为一切智慧灯”,刻于寺门,今尚在。 水心亭澄渟院大门框原为木构,1947 年修葺时始改为石门框,门上仍留存当年弘一法师亲笔题写的石刻匾额 “澄渟院”,署名“沙门一音”,两旁是寒山、拾得石刻图像;并将弘一法师挂锡此间时所书的楹联“ 如来境界无有边际,普贤身相犹如虚空”刻在石门左右门框上。 弘一法师到闽南后,性常即随其左右,大师对其寄予厚望,书赠“见法如幻,以道自娱”联对。】 十月下旬,弘一返泉州,居承天寺。 时任安溪县长的石有纪前来晋谒。石有纪是弘一法师出家前在浙江师范任教时的学生,情谊很深。师生叙旧,至为欢喜。大师破例点灯,与之促膝长谈,勉励石有纪做好官,体恤民情。次日,弘一即书写《华严经》一副对子及录唐人李益五言律诗一首赠之。李益诗云:“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弘一其书略云:“录唐人诗一首,颇与仁者在寺相见情景相似。”足见弘一当时心境。 为勉励承天寺僧众发扬爱国爱教精神,弘一举笔题词:“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词末又跋:“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赋予佛说以时代精神。 致函王正邦居士,请转告广洽法师劝募再版手书《金刚经》。 致函漳州马冬涵(海髯)论篆刻书法,此书可代表弘一法师晚年对书法艺术的独特见解。 旋应叶青眼居士之请,移居温陵养老院,开示净土法门,由瑞今法师译为闽语。 此次来泉,弘一法师竟不再埋名隐迹,破例为泉州人说了许多法,写了许多字,甚而会了几次客,赴了几次斋……报上披露了这些不寻常的新闻,各方都为弘一法师肯广结善缘而欢欣。但弘一法师却收到时年15岁的李芳远来信,信中列举报载有关弘一法师近来忙于与世俗酬酢的情形,末了说法师变成一个“应酬和尚”了,劝请法师闭门静修。 弘一法师十分感动,立即复信:“惠书诵悉。至用惭惶!自明日起,当即遵命,闭门静修,屏弃一切。”与15岁童子李芳远成了忘年之交。 适有某当局来院,叶氏起而招待,来往颇频,弘一见之不谓然,即停讲。 阴历十一月: 十一月十四日(阳历1939年1月4日),弘一法师在泉州承天寺为佛教养正院同学会发表讲演《最后之忏悔》。弘一检讨自己由于“善念退失”,“恶念增加”,导致近已“大改常度”,“到处演讲”见客赴宴而变为“应酬和尚”。弘一说:“近来再到泉州,虽然时常起一种恐惧厌离的心,但是仍不免向这一条名闻利养的路上前进。可是近来也有件可庆幸的事,因为我近来得到永春十五岁小孩子的一封信。他劝我以后不可常常宴会,要养静用功。信中又说起他近来的生活,如吟诗、赏月、看花、静坐等,洋洋千言的一封信。啊!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正当的见解。我看到他这一封信,真是惭愧万分了。我自从得到他的信以后,就以十分坚决的心,谢绝宴会,虽然得罪了别人,也不管他。这个也可算是近来一件可庆幸的事了。”发愿将“法师”、“老法师”、“律师”等名目“一概取消”,将“学人”、“学者”等称呼“一概辞谢”,“孑然一身,遂我初服”。末引清代诗人龚定庵(龚自珍)诗赠养正院同学,作为“临别赠言”,龚诗曰:“未济终焉心飘渺,万事都从缺憾好;吟到夕阳山外山,古今难免余情绕。” 阴历十二月: 十二月初一日,为弟子广义起别名曰“昙昕”,并加注释,谓“昙昕”示“法日将升”之义,寄与极大希望。
阴历正月: 在泉州承天寺手书佛号及华严经偈“佛法僧”、“与世为依怙,如日处虚空”、“南无阿弥陀佛”、“妙智清净日,大悲圆满轮” 等,赠漳州刘绵松及其母氏。 初春,弘一出城北游清源山,于碧霄岩会广钦法师。弘一见广钦法师那时,广钦法师在清源山上闭关入定多日,樵夫误以为广钦法师已坐化,奔走相告。弘一大师与承天寺住持同到碧霄岩,大师在广钦法师耳边弹指3下,广钦法师便出定与众人相见。弘一爱其地之幽胜,遂暂居清源洞30余日,还为南台岩、赐恩岩、弥陀岩诸寺题字,方回承天寺。 【注:广钦法师11岁到承天寺出家,后出洋谋生,33岁时立下普度众生宏愿,由南洋回泉州,上清源山修行13年。后来,广钦法师到台湾创建承天寺,改山名为清源山。其高足传悔法师后来捐建广钦佛教图书馆于祖寺里。】 阴历二月: 二月五日,是弘一亡母谢世三十四周年,于《前尘影事》册上书金刚经偈颂,回向菩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仲春,弘一在月台(承天寺)集华严长联,手书赠了智法师:“速见如来无量光,具此普贤最胜愿;勤修清净波罗密,恒不忘失菩提心。” 弘一将往永春,与黄福海写影留念,并为题记。 阳历4月14日(阴历二月),弘一法师感于永春僧俗4次礼请之诚,并准备入山闭关静修,一叶轻舟,从泉州溯溪流直上,飞锡永春,居城东桃源殿。 阳历4月15日,弘一法师由李芳远陪同,游览永春名胜环翠亭。 阳历4月16日,弘一法师在永春城东桃源殿(永春佛教会所在地)登座为僧俗讲演《佛教之简易修持法》,偌大桃源殿济济一堂,几无隙地,令众僧如“饮一勺水,而知大海味”,是永春高僧说法前所未有之盛况。此次讲演,由李芳远笔录成册刊行。 二月廿八日(阳历4月17日),弘一法师在性常法师、妙慧法师、林奉若居士陪同下,入住永春蓬壶普济寺,前后达572天,谢绝一切活动,掩关静修,日以治定律典为常课。住普济寺山后400多米处精舍(即普济顶寺,今存),名其居“十利律院”。只有在法会讲经期间才下山到普济寺,平时生活起居就在普济顶寺。 阴历五月: 初夏,弘一以《华严玄谈会玄记》向无标点,《弘教藏》乃由扶桑僧侣率意加点,吾国之《频伽藏》又依《弘教藏》编印,校订多疏,乃稍正其误。 阴历六月: 六月初七(阳历7月23日 ),弘一法师致书李芳远“两奉惠书,具悉。承施笺纸甚感。尊恙渐痊,为慰。倘仁者来普济寺,乞终古历六月十九日前惠临。因自二十日始即谢客养静,未能晤谈也。音启。六月初七日。” 不日,李芳远入山谒师,弘一法师书偈赠之。其一曰:“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其二曰:“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这即是弘一法师圆寂前给刘质平和 夏丏尊写大二首遗偈。还书“无畏”篆额赠李芳远,跋云:“芳远童子渊詧。已卯残暑,一音。时年六十,居蓬峰。” 夏,撷取南山、灵芝诠释《盗戒戒相》之义,辑为《盗戒释相概略问答》一卷,并录太贤、 蕅益二师遗偈,以自策励。 阳历8月6日,致信王梦惺,说:“惠书诵悉,宜至诚专念观世音菩萨圣号,为祷。” 阳历9月7日,弘一法师在永春普济寺致函星洲广洽法师云: “承施十金,至用感谢!朽人现住山顶寺中,方便闭关。 ”(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阴历九月: 九月二十日(阳历11月1日),弘一六十寿诞,于普济寺后所居精舍题壁“闭门思过,依教观心”以自勖。又集古诗句 “山静似太古,人间爱晚晴”,为普济寺补壁。 各方人士纷纷赋诗著文祝寿,大多寄达李芳远转交。 法师挚友、革命诗人柳亚子寄来祝寿诗《怀弘一上人》,曰:“君礼释伽佛,我拜马克思。大雄大无畏,救世心无歧。”“闭关谢尘网,我意嫌消极。愿持铁禅杖,打杀卖国贼。”诗前序曰:“弘一大师……闭关闽海,其弟子李芳远来书,以俗寿周甲纪念索诗,为赋两截。”弘一法师抄《红菊花》一偈以报之:“婷婷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 得意门生丰子恺绘制《续护生画集》60幅为寿,自桂林寄来,乞师指教,并加题词。 时在抗战期间,著名画家徐悲鸿至新加坡开画展,支援抗战。弟子广洽特请作大师半身油画像一幅,以为六十纪念。抗战胜利后徐悲鸿在北京补题因缘后,寄新加坡广洽法师,现存泉州开元寺弘一法师纪念馆。 各方道友为募印手书《金刚经》及《九华垂迹图赞》,并征集诗词以为弘一六秩纪念。 澳门《觉音》月刊、上海《佛学半月刊》等佛教刊物,均出《弘一法师六秩纪念专刊》祝贺。 阴历十月: 十月廿五日,致信郑健魂:“……古诗云:‘莫嫌老圃秋容淡,独有黄花晚节香’。”“吾人一生之中,晚节最为要紧,愿仁者共勉之。” 阴历十一月: 冬月,李圆净等募印《护生画集》初稿,弘一允再写一组题字,以备制版。 时居普济山中,泉州培英女中学生陈珍珍,因抗战时期随校内迁永春蓬壶,闻大师盛名,遂约数同学访于普济寺致敬仰之意。蒙弘一开示,并承赠《佛教之简易修持法》,从此终生信奉佛法。 阴历十二月: 这年编辑《南山律在家备览》,以无书可考,颇感难于着手,且存草稿,以俟再订。弘一法师在《题格言联璧》中记道:“余童年恒览是书,三十以后稍知修养,亦奉为圭臬。今离俗已二十一载,偶披此卷,如饮甘露,深沁心脾,百读不厌也。或疑‘齐家’、‘从政’二门,与出家人不相涉;就整顿常住,训导法眷,任职丛林,方便接引,若取资于此二门,善为变通应用,其所获之利益,正无限也。演音,一九三九年于普济寺。” 十二月廿七日,致书林奉若居士谈素食问题,详述各类蔬菜之营养,所食以价廉而适于卫生之物为合宜,乞为寺中执务者讲解其义。[林奉若(1878―1943年),又名思涎,字亮泽,永春人,清末贡生。中国天文学会会员。晚年隐居普济寺顶寺。] 1940年(民国廿九年,庚辰),61岁 阴历正月: 正月廿八日,弘一致性常法师信:“曩承慈护,照料布置一切,至用感谢。尘老和尚复来寺,彼意谆谆,约朽人到泉州讲经。” 阴历二月: 春季,弘一仍在普济寺闭关。时有衰病,谢绝访问,外间遂传其圆寂。林奉若特致书郁智朗,详述其起居情况,以正讹传。 阳历3月28日,弘一法师在永春普济寺致函星洲广洽法师云:“别来三载,至用悬念。五十金已受收,感谢无尽!”(弘一《致广洽法师信》,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90年) 阴历三—六月: 春、夏之间,弘一手书南山《行事钞》警训,赠圆拙法师:“应自卑下,如拭尘中。推直于他,引曲向己。常省已过,不讼彼短。” 初夏,弘一为梁胜闻居士书示遗训:“壬午初夏,衰老益甚,将遁世埋名,求早升极乐。胜闻居士嘱写遗训,余行疏学浅,何敢妄谈玄妙。谨录余生平不敢忘怀《论语》一章,以酬谢嘱。” 夏,弘一写篆书小联“见性”、“明心”赠李芳远。其额、跋曰:“岁次寿星暑初,居毗湖普际山中,养疴习静,书此以奉芳远童子。老病颓唐,无能工也。善梦,时年六十有一。”【注:“毗湖”即“蓬壶”的泉音“普际”即“普济”的泉音。“善梦”即弘一法师别号。】 阳历7月22日,弘一法师在致李芳远信中提到“近拟埋光埋名,遁世终老”,有隐世之意。 二年前李圆净辑《梵网戒本汇解》寄泉州承天寺,请为校定。 阴历七月: 地藏菩萨圣诞,弘一至永春城区,为众讲《净宗道侣兼持诵地藏经·要旨》,以为纪念。 阴历八月: 仲秋,弘一为《王梦惺文稿》题偈,勖以“士应文艺以人传,不应人以文艺传”。 阴历十月: 十月初九日(阳历11月10日),弘一在普济寺掩关572天后开关,将移居南安灵应寺;改所居茅蓬曰“梵华精舍”,命林奉若返旧居。 【附记: 这次在普济寺闭关,是弘一大师游闽14年来住锡最久之所。今普济寺东侧偏房辟弘一法师纪念室。 闭关期间,法师潜心编撰了《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华严疏分科》、《道戒释相概略问答》等律宗著述三卷,这些著作后来成为研究南山律学的重要典籍;为寺僧及诸善信作了2次演讲,1次在1939年,题为《药师如来法门一斑》,1次在1940年,题为《普劝净宗道侣兼持诵地藏经》。 弘一法师在普济寺1年半的时间里,坚持不开山门,不授徒,悉心诵经著述。弘法之余,结织永春士林人物。其中代表人物有:清末举人郑翘松、知名人士王梦惺。 郑翘松,字奕向,号苍亭,乃诗文高手,曾作《寿弘一大师》律诗:“海岳仙人杖锡来,祥风一扫瘴云开。神医果有迦陀药,天匠能容瓠落才。率土山川瞻瑞相,诸天日月傍莲台,远公倘许东林住,准拟渊明尽醉回。” 王梦惺为郑翘松门生,能诗善文,曾任永春县图书馆馆长,后来是泉州海疆学校副教授。弘一法师在永春县城桃源殿讲经时,王曾为记录所讲《佛教简易修持法》,并编纂《弘一大师年谱》。弘一法师题翘松《卧云楼诗集》:“一言一字,莫非实相。周遍法界,光明无量。似镜现象,若风昼空。如斯妙语,乃契诗宗。”1940年冬,弘一法师在接见王梦惺时说:“我们做人最要紧的是心口如一,表里如一,言行如一,醒梦如一,乃至生死如一。” 此外,弘一法师发给郑健魂的信中说:“……但对付敌难,舍身殉教。” 为淡生书联:“游衍书缋,唾弃利名。”序云:“淡生贤首自撰联句嘱书,略为润色,并附注释其义,以奉惠览。”注:淡生居土,名梁鸿基,后皈戒,法名胜闻。 山中鼠多,昼夜扰害不宁,经常啮毁衣服和佛像。弘一法师忆古人谓以饲猫之饭饲鼠,则无鼠患,姑试为之,果验。乃撰《饲鼠免鼠患之经验谈》:“现有鼠六、七头,所饲之饭不多,备供一猫之食量,彼六、七鼠即可满足矣……余每日饲鼠两次,饲时并为发愿回向,冀彼等早得人身,乃至速证菩提云云。”李芳远《送别晚晴老人》亦载,大师掩关时见寺内老鼠饥寒交迫,动了恻隐之心,实行“爱鼠常留饭”。】 当日,离普济寺至永春城,居桃源古寺,当地人请留一天。 十月十一(阳历11月12日),弘一乘帆船离开永春,答应定眉上人之请,前往南安玳瑁山灵应寺。 舟过李芳远家乡东平,对久已候送在岸的李芳远,弘一法师双手合十诵“阿弥陀佛”。李芳远上船拜见,问师何时再来永春,法师曰:“来年机缘成熟,就会重来。”法师又问:“你送我到哪里呢?”李芳远无语,惟有诵佛号而已。 弘一法师一直眷恋永春(别称桃源),期盼能再登蓬山,1942年5月,不久于人世的弘一法师还在给友人的信札中写道:“……朽人尔来衰老益甚,何时能再入桃源,未可预定,至用歉然。” 弘一先至南安洪濑镇,挂锡树德寺,继步行至仁宅灵应寺。 阴历十二月: 十二月朔,转应老法师南安灵应寺(位玳瑁山)礼忏。(参见泉州历史网www.qzhnet.com《泉州儒道释寺庙·灵应寺·洪梅灵应寺》 ) 应老于晨课时,梵音圆朗,威仪端严。弘一亲见之,大为叹服。手书短联:“闽南砥柱,佛法金城。”(有较长题赠记)。 弘一至灵应寺,慕名住访者颇不乏人。 时值抗战,有一天南安蓬谿小学校长廖博厚等3人来寺求见,适晋江金谿中心学校校长林高怀等8人亦来,一起请见弘一法师。弘一法师回忆“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心情,允若接见。教师们以薪水低微、物价沸腾,有人想要改业,是否可以?大师深表同情,谓:“小学为栽培人材基础,关系国家民族至重且大。小学教师目下虽太清苦,然人格实至高尚,未可轻易转途。”诸校长闻之深为敬重。 时前泉州开元慈儿院学生慧田(法名传如)居水云洞,闻讯访大师于灵应寺,邀弘一往游水云洞。弘一到后,开示僧青年应过节俭生活,不可讲究华丽。 弘一在水云洞过年。 泉州人士请题李贽(李卓吾)象赞以为纪念,弘一为题《李卓吾先生象赞》:“由儒入释,悟彻禅机。清源毓秀,千古崔巍。”(参见泉州历史网www.qzhnet.com《泉州人名录·李贽》) 新加坡佛教居士林求书,弘一集书《华严经》句致赠:“普令众生得法喜,犹如满月显高山。” 1941年(民国卅年,辛巳),62岁 阴历1—3月: 春,弘一仍居南安灵应寺。 各方祝寿诗词陆续寄至。天津旧交王吟笙、曹幼占、姚彤章,皆有诗寄贺;其他国内知名人士杨云史、马一浮、柳亚子、吕碧城、郑翘松、严叔夏、太虚等所贺诗词,均充满友情与崇敬。 1940年十二月朔至1941年三月,弘一法师住锡灵应寺期间,闭门著述,研究佛经,留下不少墨宝。 大殿右侧“积香堂”,圆拱红砖小门,两侧有诗:“自性西方路豁开,目前相澈绝尘埃。普天明月皆含摄,南北东西任往来。”“圆明殿内一莲台,巍峨宝塔古如来。无相天公莲池会,永超凡世再不来。” 庭院内1口古井,井水甘甜。右侧“佛”堂,紫檀桌椅,精美大气。“妙说”门边一小房,是弘一大师住锡处,仅一床一窗、一桌两凳。 今弘一法师纪念堂内,供奉法师塑像,柱上有联:“即今休去便休去,若欲了时无了时。”“净地何须扫,空门不用关。”“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均为大师所赐。 应当时住持定眉法师邀请,弘一法师亲笔撰写《唐·神僧灵应祖师现化记》一文,镶刻于纪念堂前真身石塔,塔内供奉着闽南“三真人六祖师”之一的李文愈真身。 在此期间,弘一法师还撰成《普劝出家人常应受八戒文》、《受八关斋戒》等律学著作。 阴历四月: 四月,弘一法师自灵应寺重过水云洞。 四月十九日,弘一手书古德偈句赠陈海量:“即今休去便休去,若欲了时无了时。”诗后跋云:“古德偈句。辛巳四月十九日,第二次居南浦水云,明朝将复之福林,书此以奉海量居士。 晚晴老人,时年六十又二。” 四月廿日,移居晋江檀林乡福林寺结夏,前后共住约10个月,为学者讲《律钞宗要》,并编《药师经析疑》、《随讲别录》、《晚晴集》。又于福林寺念佛期讲《略述印光大师之盛》。应各方人士请求墨宝,写字结缘。 阴历五月: 友人黄福海往访于福林寺。越数日,弘一写唐·韩偓诗二绝赠之:“炊烟缕缕鹭鹚栖,藕叶枯香插野泥。有个高僧入图画,把经吟立水塘西。”“江海扁舟客,云山一衲僧。相逢两无语,若个是南能?” 阴历闰六月: 惠安县王江山为其先父求当代名人书“孝廉传芳”作为匾额,以彰懿行,特至福林寺谒弘一法师请求挥毫。 阴历八月: 秋日,为刘莲星写《随分自誓受菩萨戒文》,并略析其疑义。 阴历九月: 九月二十日弘一诞辰。时值抗战末期,泉州食物颇缺。开元寺特备素斋数事,由都监广义、监院传净及定林 、密团二师,步行20余里,亲送至福林寺供养大师,略伸敬意。弘一闻传净监院正礼《法华》,乃书蕅益大师警训一则,以嘉勖之:“专求已过,不责人非。步趋先圣先贤,不随时流上下。” 阴历十月: 初冬,值日舰窥伺永宁,开元寺传贯法师曾献菊花数枝,弘一托菊赋《红菊花偈》示传贯侍者:“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 同住福林寺之青年比丘怆痕(妙斋)患病,弘一亲为看护。 阳历11月,旅居菲律宾弘法办道的性愿法师接受广洽法师提议,委托菲律宾中华佛教会函请弘一法师赴菲律宾弘传大乘佛法。不料次月临行前,弘一又因太平洋战争行将爆发而决定“赴菲延期”。 阴历十一月: 仲冬,在泉州市内百源寺(铜佛寺)为永春淡生居土·梁鸿基证受皈戒,取名曰“胜闻”。其后,梁氏时至百源,助弘一料理琐事。后以自撰联句请师书写,师为略加润色。 阴历十二月: 腊月,在泉州城内百源寺(铜佛寺)小住。 蒋文泽、杨严洁二居士前往参谒,请弘一开示修持法门。弘一告以修持当一门深入,久久专修,方有成就希望。又说:“阅佛书万不可如阅报纸,走马观灯,一过目便歇。须是细心玩索……以文会意,方得实益。至于打坐炼气,非佛法也。” 不久到开元寺小住。 上海刘传声居士探悉闽南丛林缺粮,恐弘一未能完成南山律丛书,特奉千元供养,弘一慨然辞之。弘一谓自民国七年出家,一向不受人施。后以此款充开元常住为道粮,由开元寺复函致谢。又谓以前“挚友夏丏尊赠余美国真白金水晶眼镜,因太漂亮,余不戴,今亦送开元常住变卖为斋粮。” 泉州大开元寺结七念佛,时值抗战期间,弘一特书“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警语以策励之, 并题记说明。 此次在泉20日,见客写字,至为繁忙。 十二月廿二日,弘一仍返晋江檀林乡福林寺度岁。途中,邂逅檀林乡杜安人诊疗所医师杜培材(字安人,原籍惠安。毕业某医科学校,医术精湛,学术丰富,信奉基督教)。杜在檀林乡行医多年,远近闻名。病家虽佩其妙手,而苦医费过昂,贫者无力就医。杜安人因仰慕大师高名,曾专程拜访,颇受感动。时值战时,药物尤贵。大师闻之,以旧藏贵重西药14种赠之,嘱其普施贫民;并以其名撰一冠头联奉赠,暗劝培养医德,后杜安人幡然醒悟。 阳历1942年1月,弘一在福林寺函告新加坡广洽法师云:“朽人现未能出洋,仍拟居往国内也。” 1942年(民国卅一年,壬午),63岁 阴历正月: 阳历2月,弘一法师致函著名教育家蒋维乔(字竹庄)居士,推荐俗家弟子李芳远:“芳远童子,十三岁时,即与朽人相识,尔后常致讯问,颇于朽人有所规导。”“请求仁者有所诏教,当来所造,宁可量哉?!”盛赞芳远“生于富贵之家,而不沉溺晏安,犹如莲华不著于水。” 阴历二月: 1942年,石有纪调任惠安县长。弘一法师劝他茹素念佛,并为他致诗评字。石有纪邀请大师到惠安灵瑞山讲经宏法。 阴历二月下旬,弘一法师应请,第4次赴惠安。但弘一与石有纪约法三章:“一:君子之交,其淡如水;二:不迎不送,不请斋;三:过城时不停留,径赴灵瑞山。” 在灵瑞山寺,弘一法师还着重筹划修葺和扩建灵瑞山寺,且亲自筹备大量木材,并亲笔题刻寺门额“慧水胜境”,题冠头门联“灵鹫名山青石拱,瑞腾宝座白莲开”(已佚)。这次居寺.还受徒证受皈依6个弟子;对于远近求字之人,无不书赠,以字结缘。住持僧妙拔师还得到弘一法师于寺中亲笔画的一幅梅花,裱挂禅房(解放后散失)。 在惠安时,弘一应杨景和居士之请,为龙安佛寺作冠头诗一首:“龙胜空宗传竺土,安清古译冠中邦。佛曦遍照阎浮境,寺刹崔峨建法幢。” 弘一法师应惠安茶商王颂平、秀才王少舫、郎中李淑潜等几位居士之邀,3次到科山寺讲经说法, 题“慧水胜境”4字于寺内,并为诸位居士证受皈依。大师以人生之最后》为题,侃侃而谈,阐明生者如何得以善终,死者如何使其善往。他说:人要求往生,不一定都要出家做和尚,只要一心虔诚奉佛就行,当然也可以到丛林地方,如开元寺或福州鼓山涌泉寺等处去受五戒。对于死者,凡父母病逝,切忌子孙随便翻动,要让其镇定归西;也不必举哀,但组织临终助念会,吟诵弥陀经及南无西方接引阿弥陀佛就好。在生不孝父母,死后却来大事铺张,讲子孙的体面,是最可恶的欺骗,此为善者所耻而不为 …… 大师在灵瑞山月余,石有纪曾3次上山奉谒,有一次还带妻女同行, 备极礼敬,并作诗2首呈上。 阴历三月: 三月廿七日,弘一回泉州百源寺。欲重赴石狮福林寺掩关未果。 不日,叶青眼、尤廉星恳请弘一移居泉州城北小山丛竹温陵养老院结夏。法师见诸众厚爱,允若所请,由觉圆法师、妙莲法师和陈天发童子随侍左右照料。(参见泉州历史网www.qzhnet.com《泉州学校·泉州书院·小山丛竹书院》 ) 胜闻居士请写遗训,弘一书《论语》一段赠之:“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今而后,吾知勉夫,小子。’是为予生平得力处,愿共勉焉。晚晴。” 又题其赠东华法师画册:“镜花水月,当体非真。如是妙观,可谓智人。” 时文学家郭沫若自重庆驰书李芳远,请代求大师墨宝。弘一书《寒山诗》五绝一首:“我心似明月,碧潭澄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委托李芳远寄赠郭沫若。郭沫若接书后欣喜不胜,即谨书一首回赠,亦请芳远转达,并称法师为“澄览大师”,法师欣然受之,以为别号。 阴历五月: 五月一日,弘一致书弟子龚天发(胜信),曰:“胜信居士与朽人同住一载,窃谓居士曾受不邪淫、不饮酒戒,今后当尽力护持。若犯此戒,非余之弟子也。余将西归矣,书此以为最后之训。壬午五月一日,晚晴 弘一。” 当月,汕头莲舟法师著《灵山正宏集》在上海出版,请密林法师作《咏灵山八景诗》,乞弘一为书写影印。 阴历六月: 福州罗铿端、陈士牧居士倡修怡山长庆寺(即西禅寺)放生池,特将修建事迹写成草稿寄给弘一法师,请其撰写碑记。弘一法师润色其草稿,并书写刊石,以表示对“放生”善举的支持。这是弘一最后的遗作。 时王梦惺汇寄旅费,请入桃源(永春)弘法。弘一以衰老日甚、“未可豫定”答之,并以所寄旅费璧还。 师出家后,持“非时食戒”甚严。是年特撰《持非时食戒者应注意日中之时》,以明时非时之义。 阴历七月: 七月廿一日,弘一法师在泉州朱文公过化亭作戒坛,教演“出家剃度仪式”。次日出《删订剃头仪式钞本》一卷。谓自宋·灵芝律师后,失传约七八百年,今为删订此本,昨已集数师于此演讲,“将来有人发心出家,可依此授之。” 在此期间,许多信众人登门求书法,法师常书“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予之。 李芳远请求弘一法师为其第一本诗集《大方广宝诗初集》题词,法师即为其题灵峰法语,并书附记:“世出世事,非苦心经营,其成就必不惊人;若要超脱尘障,更须一番风霜磨砺。” 阴历八月: 初秋,张人希以先人所藏画册请题,师为其题:“承平雅颂”,跋云:“岁次鹑火秋仲,温陵晚晴老人。书画风度,每随时代而变易。是为清季人作,循规蹈矩,犹存先正典型,可宝也。” 八月十五、六日,弘一法师在温陵养老院讲《八大人觉经》及《净土法要》,听众有伤神之感;翻译者为开元寺昙昕上人。僧睿法师回忆:“阴历八月十五、十六两日,为众讲《八大人觉经》后,即感精神不振。” 弘一出家以后,自己绝少镌石;每有所需,辄命友人代刻。常谓剃染以来,于文艺不复措意。尝诫人云:“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才以文艺传。” 八月廿三日,渐示微疾,为转道、转逢二老书大柱联;下午即告身体发热,但不顾病体,犹力疾为晋江中学学生书写中堂百余幅。僧睿法师回忆:“同时,为晋江中学学生写中堂百余幅。廿三日渐示微疾,然力拒医药及探问,一心念佛。” 八月廿七日完全断食。僧睿法师回忆:“廿七日完全断食,只饮开水,犹勉强为人作书(因约期已至)。” 八月廿八日下午,自写3纸遗嘱于信封上。 其中一纸付温陵养老院,作四点请求: “一、请董事会修台(就是将过化亭部分破损的地方修复)。二、请董事会对老人开示净土法门。三、请董事会议定:住院老人至八十岁,应举为名誉董事,不负责任。四、请董事会审定湘籍老人,因已衰老,自己虽乐为助理治圃责任,应改为庶务,以减轻其负担。” 二纸付侍者妙莲。僧睿法师回忆:“廿八日下午,自写遗嘱云:‘余于未命终前,临命终时、既命终后,皆托妙莲师一人负责。他人无论何人,不得干预。’并盖私章。”并叮嘱妙莲,谢绝一切吊问。 遗嘱发表后,弘一即手书《药师经》一部及《格言别录》送与妙莲供养。 八月廿九日(阳历10月8日),弘一法师致信李芳远:“惠书敬悉。自当遵命闭关,力思往非。仁者慧根深厚,举世无匹,深望自己此用功,勇猛精进。朽人近来病态日甚,不久当往生极乐。犹如西山落日,殷红绚彩,瞬即西沉。故无圆满之事,深望仁者继成之,则吾虽凋,复奚憾哉!” 当日下午5时,弘一法师又向妙莲交代5件事: “一、在已停止说话及呼吸短促、或神志昏迷之时,即须预备助念应需之物。 二、当助念之时,须先附耳通知云:‘我来助念’,然后助念;如未吉祥卧者,待改正吉祥卧后,再行助念。助念时诵《普贤行愿品赞》,乃至‘所有十方世界中’等正文。末后再念‘南无阿弥陀佛’十声(不敲木鱼,大声缓念)。再唱回向揭:‘愿生西方净土中’乃至‘普利一切诸含识’。当在此诵经之际,若见余眼中流泪,此乃‘悲欢交集’所感,非是他故,不可误会。 三、察窗门有未关妥者,关妥锁起。 四、入龛时如天气热者,持半日后即装龛,凉则可待二、三日装龛。不必穿好衣服,只穿旧短裤,以遮下根则已。龛用养老院的,送承天寺焚化。 五、待七日后再封龛门,然后焚化。遗骸分为两坛,一送承天寺普同塔,一送开元寺普同塔。在未装龛以前,不须移动,仍随旧安卧床上;如已装入龛,即须移居承天寺。去时将常用之小碗四个带去,镇龛四脚,盛满以水,以免蚂蚁嗅味走上,致焚化时损害蚂蚁生命,应须谨慎。再则,既送化身窑后,汝须逐日将填龛小碗之水加满,为恐水干后,又引起蚂蚁嗅味上来故。” 从身边弟子的记录得知,弘一病卧晚晴室之时,上海还有1位善心人士给他汇来千元供养,弘一法师让弟子把钱转给了开元寺,还搭上1副夏丏尊赠给他的白金水晶眼镜。他说:“这眼镜太高级,我不戴,拿去卖了吧。”后来寺里把这副眼镜卖了500元,一并做了道粮之资。 阴历九月: 僧睿法师回忆:“九月初一(阳历10月10日)下午,(弘一在泉州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书‘悲欣交集’一纸交妙莲师。此为法师最后之墨宝。” 临终前,弘一法师还将两封事先写好的遗书托妙莲转付菲律宾性愿法师(因当时在战争中,托人代达,为人所遗,战后始见)及性老法师。 并将十几天之前写好的《遗书》及附录“遗偈”2首,分别致生平友好夏丏尊及弟子刘质平;除开头称呼不一样外,其内容一致。 对此,夏丏尊曾写过1篇《弘一大师的遗书》,记载了此信的原文: “丏尊居士文席: 朽人已于九月初四日迁化,曾赋二偈,附录于后: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夏丏尊阅信后就发现:“信上‘九’、‘初四’三字用红笔写,似乎不是他的亲笔,是另外一个人填上去的。”后有当事者亲述,此3字确实是前来办理丧事的寿山法师,依照弘一法师的遗旨补填上去的。 九月初四日(阳历10月13日)晚七时三刻弘一法师作涅槃卧,八时安详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世寿63岁,法腊24岁;距他的63岁生日还差10天。僧睿法师回忆:“至初四七时三刻安详西逝。” 〖附注:温陵养老院位于泉州府城隍庙北侧、今泉州市第三医院院址处。1934年泉州佛教居士叶青眼创办,院址设小山丛竹书院(参见泉州历史网www.qzhnet.com《泉州书院·小山丛竹书院)〗 九月初六日(阳历10月15日)下午,弘一法师法体送承天寺安座。
弘一晚岁十年,积极弘法,他先后在厦门、漳州、安海、泉州、惠安、永春等地城乡开展讲经活动,就律宗、华严宗、净土宗学说及药师经、弥陀经、地藏本愿经、心经等经义作了详细的阐明。并且关心佛教教育,在泉州开元寺尊胜院倡办南山佛学苑。民国25年(1936年),在泉州请得日本大小乘经律万余卷,亲自整理编成《佛学丛刊》四册,交上海世界书局出版,闽南一带的僧徒因之增进佛学知识。他的佛学思想体系,以华严为境,四分律为行,导归净士为果。十年虔修未有间断。他潜心圈点校注唐代道宣律祖所撰“南山三大部”——《行事钞》、《戒本疏》、《羯磨疏》,及宋代灵芝元熙律师释三大部的“三记”——《资诗记》、《行宗记》、《济缘记》,为后世治南山律者留下正确的范本。佛教界尊他为近代重兴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 他的力作《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于民国13年出版。寂后,海内外诸缁素将其遗著结集出版的有《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篇》、《律学讲录三十三种合订本》、《南山律苑文集》、《晚晴集》、《晚晴老人讲演录》、《弘一大师大全集》等。 弘一大师是我国最早从事乐歌创作,取得丰硕成果,并有深远影响的一人。 大师所作歌曲内容广泛,形式多样,主要可分为三种类型: (一)爱国歌曲: 大师出生于清朝末年,政治腐败,国家受到帝国主义列强瓜分,国将不国,他对此强烈愤慨,并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 辛亥革命前所作的歌曲有两种类型: 以《祖国歌》和《我的国》为代表,内容表现了对祖国光荣历史和大好河山的赞美,从而表达了发愤图强的雄心壮志,字里行间充满着民族自豪感; 第二类以《国学唱歌集》中的歌曲为代表,内容都是忧国忧民的慷慨悲歌,此类歌曲是大师选词配曲的,其中大都选《诗经》、《离骚》和唐诗、宋词及昆曲的篇章,有着强烈的政治倾向性,都是借古讽今、忧时伤世之作。 (二)抒情歌曲: 大师在出家前创作的抒情歌曲主要有三种类型: 一是表现淡泊宁静的高尚情操的,如《悲居》、《悲人》等; 二是寓情于景,抒写在大自然中的感受,如《春游》、《早秋》、《西湖》等; 三是描写游子思乡,怀旧忆昔的,如脍炙人口的《送别》,以及《忆儿时》和《梦》。 这些抒情歌曲不仅意境幽清,还蕴含着一种深邃的心灵境界。 (三)哲理歌曲: 如《落花》、《悲秋》等,以及出家后写的《清凉歌集》,内有《清凉》、《山色》、《花香》、《世梦》、《观心》等,这些歌词都蕴含着深邃的哲理。 大师一生贯穿着爱国精神也在他创作的乐歌里体现:他的第一首音乐作品是《祖国歌》,最后一首是出家后应厦门市恳请为运动会所作的会歌《厦门第一届运动会歌》。歌词的内容都蕴含着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爱国激情。 大师创作的歌词不仅声情并茂,韵味无穷,而且和曲调配合得很妥帖。他乐于选用西方曲调填词,所选的曲调有意大利、英、法、德、美等国的著名歌曲,偶尔也选用民歌,依这些曲调填词。 在他精深文学造诣笔下便写出脍炙人口的优美乐歌,如《送别》这首歌曲何以能传唱数十年,经久而不衰,正是清空隽美的歌词,悠扬的曲调牵动着千万音乐爱好者的心扉,这就是艺术作品的生命力。 大师所作的乐歌大多是精选西洋优美的曲调填词,无形中把外国音乐介绍到中国来,为中外音乐文化交流作出贡献。 弘一法师早年广学篆隶及魏晋碑帖,尤深得《张猛龙》、《张黑女》和《龙门二十品》诸碑中之三昧,形神毫发不爽。从他留存《李息翁临古法书》帖中可证,其北碑笔法遒劲古朴、厚重强锐,极具功力。 大师曾说:“艺术之精,极于无相,若了相,斯能艺而进于道矣。”故其遁入空门后,闭门谢绝一切友人造访,专精研读《四分律》,深究奥理,以蝇头小楷自著自书《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一书。他不仅熟谙律宗义理,同时还身体力行,不畏修持苦行途中的肉体痛苦,并由此赋予书法更多的生命意识。 泉州开元寺“弘一法师纪念馆”珍藏着数百帧大师遗墨,令人感受到其蕴藉朴质的情感、心绪和澄澈明净的灵魂在跃动。 在大师24载晨钟暮鼓、青灯黄卷的缁衣生涯中,其书法艺术风格亦随之几近三变: 45岁前的书法,那种在俗时点画精到、刻意求工的效果渐趋消失,魏碑方正刚劲的体态亦趋扁,线条丰腴悦泽,气势内敛含蓄,开始流露出佛门僧人特有的超然绝俗、清净澹泊的心境,以及谦和慈悲、不躁不急的气度。 随着大师学头陀苦修行,跣足芒履,云游四海,律己净行,道业益坚,他的书艺风格在50岁时臻入佳境。其间,他常精楷写经以结善缘,所书《华严经十回向品初回向章》,含宏敦厚,饶有道气,被太虚法师推为近数十年来僧人写经之冠。 他53岁时工严精整写就的《佛说阿弥陀经》,笔意上一洗原有的沉雄,而变为清拔:用笔的挺劲、转折的圭角的圆敛,替之以清逸净化了的线条,以及疏朗修长的形质,具有一种绝无烟火气的超尘出俗之感。 据落陀《弘一法师的故事》记载,弘一法师出家之后,绝少动笔写字。法师之字,清绝人间,了无烟火气息,堪称上乘之作。许多达官贵人,以千金求他数字,都未能如愿。但法师晚年到闽南之后,特别是第二次到泉州以后,却改变了一向矜持的态度,为泉州人写了许多字幅,“几乎是有求必应,无论何等样人求他,他都写”。1939年,他给永春童子李芳远的信说:“此次住泉不满两月,写字近千件。”弘一与泉州缘份之深,可见一班。 附:李芳远 李芳远(1924.2.25—1981.8.29),永春县东平镇太平村人,笔名空照、晴翠山民、离离斋主,是弘一法师的忘年交;后为古典文学研究家、诗人、书法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