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城》缩节本(六):低俗的地方

(意)雅各?德安科纳原著  (英)大卫·塞尔本编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11月出版  《泉州历史网》李启元缩节

现在我开始着手寻找水手图里格利奥尼(已失踪多天)布卡祖普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恳求忠实的李芬利陪我去城里的一些客栈和其他低级的地方,因为据说图里格利奥尼从我们一到蛮子国的头几天就去了那些地方。

早已被女孩的泪水感动的李芬利认为,凡是独身走进这个城市下等地方的外国人,如同图里格利奥尼所做的那样,都会有生命的危险。听了这话以后,我把米切利弗尔特鲁诺两人叫到我的身边,由李芬利作我们的向导,开始去寻找水手图里格利奥尼

在光明之城的下等地方可以发现普通的贱民。在他们当中有许多年轻人不信神、没有法律、没有信用。他们也不是勇猛的人,只是完全沉溺于懒散与恶习之中,过着像马厩里畜生般的生活,靠着偷窃和其他不正当的手段谋生。而且,由于晚上在酒馆的客栈和其他不好的地方熬夜,他们脸色苍白而不健康。他们的身上很脏,常常喝得烂醉,丑陋不堪。

他们也做着粗暴的手势,任意咒骂,每个人都毫不文雅地对别人大喊大叫,说着粗俗的话,也不在乎有谁在注视着他们的举止。他们中的一些人在说话的时候,总爱轻拍着他们的同伴,另一些人在别的事情上显得毫不谦逊。其他的人由于不愿意移动或者不愿意从事劳动,变得又懒又胖。因此,他们的身心都是很可悲的,而且吃喝方面都有不良的习气。

他们中的许多人又肮脏又邋遢地四处游荡,他们不在乎他们的面子,也不在乎看见他们的人,因为他们从来不清洗自己,也从不梳理他们的头发。因此这些人,与蛮子人的习惯刚好相反。蛮子人非常热衷于清洗自己,而这些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直冲鼻子的臭味,以至于一个人走进他们聚集的地方得用一块布按在脸上。不过李芬利告诉我说,他们中有些人是很富有的,但却宁愿身穿破烂衣衫去游荡,也不怕狗会去咬他们。

我上面所写的那些人构成了这个城市下等场所的主体,他们有自己的说话方式,别人不太能清楚地加以理解。

同时,人们也可以见到那些邪恶的人,以及那些懂得符咒和魔法的人。他们当中有一些戴着金耳饰,或用珍珠和宝石装饰自己,据一些人说这类人过去是从土耳其来的,而据另一些人说他们是鞑靼人。

但是,刺桐居民中最底层的人既不懂魔鬼的妖术,也不知道别的什么技艺,这是由于不愿意学习他们父辈的技术,像制造丝绸、陶瓷、纸张的技术等。他们仍然是在白天休息和睡觉,把他们的床铺当成了家;到了晚上出门,像浪子一样四处游荡。当有的人在街上逛荡,寻思着对什么人下手,准备去干坏事时,有些人则吸食鸦片(oppio),然后要睡上3天之久。

在这些人当中,我见到一些人有着一副野兽的外表,有着像狗那样的嘴脸,他们中的许多人理解力迟钝。进去和他们谈话是不理智的,且要冒很大的危险。因为如果他们看见另一个人的眼神或行为中有让他们不愉快的东西,他们会攻击他,或者对他们进行别的危害。我为自身的安全及胆大的图里格利奥尼的命运担心起来。

这种人具有一种邪恶的血统,认为伤害、抢劫,甚至杀人都不是罪恶。一些人企图抢劫所有经过他们街道的人,可他们并不是勇敢的人,而是又胆小又邪恶。他们向行人发动袭击,随后就赶快逃走,生怕行人比他们更强壮。即使他们不想去攻击或抢劫一个人时,他们也有这样的坏习惯,如不停地嚼东西,随地吐痰,生气时往别人脸上吐唾沫。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流氓恶棍,他们热衷于对别人突然发怒、突然施暴的行为。

我怀着极度的恐惧走入光明之城中酒馆、客栈林立的街上和别的下等场所,我看见还有一种人,他们是偶像崇拜的布道者,他们那用黑色丝绸做的帽子上镶着金边,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腰上束着根黄色或紫色的带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丝绸做的鞋子,他们可以独自在这种地方走动,而不遭受伤害。

在那些酒馆里,他们以饮酒度过整个白天,只是出来把尿撒在大街上。他们总是让大酒杯不离他们的嘴,这样当一天过完的时候,他们已经醉得不能站立起来,还常常烂醉在街上,对着行人或者彼此大声咒骂。确实,在这种下等地方,没有人对自己的行为保持清醒,而是所有的人吃喝都没有限量,一旦喝醉,他们甚至就睡在大街上,好像是猪或者死人似的。

而且,当他们喝醉以后,蛮子人在夜晚似狼哭鬼嚎般地又喊又唱,他们关心的只是玩乐器、唱歌、舞蹈而已。又一次,李芬利也这样告诉过我,年轻人的唱腔和演奏是如此之轻盈幽雅,听上去真是令人惊奇。如果他们没有到喝醉或者相互殴斗的地步,还真会给人带来许多欢娱。

但是在光明之城黑暗场所的酒馆客栈里,听到的只是恶魔的叫喊声,而不是愉快悦耳的歌声。在这里醉鬼和被折磨的人发出的悲痛之声像是地狱里的被告发出的,他们的声音中夹带着许多难听的嚎啕音调,好像那些人正在经受心灵上的剧烈疼痛。在这里,他们演奏的不是悦耳的和谐声、叮当声,而是一种哭泣声,就像他们是被放在火舌上而嚎叫。

我们在这种又悲惨又黑暗的地方寻找了很长时间,可是图里格利奥尼的命运还是一无所知。最后,我们返回了纳森·本·达塔罗的家。

太阳落山之后,我们又一次动身到这个城市的下等场所去寻找图里格利奥尼

我们来到光明之城东门附近的一大片地方,这里有舞台,有娼妓,在灯笼和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到晚上,这里聚集着寻欢作乐的人们,那样子在全世界都不能看到,就连那些看见这一情景的人也都不敢相信。在这里,我看见一大群青年男女朝我走来,真担心他们想要抢劫我,我正想逃走,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我。感谢上帝!

这个地方拥挤不堪,叫喊声、喇叭声、铜鼓声、鼓掌声交织在一起,有时还伴有尖叫声,时断时续的咆哮声,以及像一大群蜜蜂发出的嗡嗡声。因为这里有很多的演员和歌手,至少有100个剧团,每一个剧团都站在自己的舞台上,剧团周围都有一大群人,一些人在等着演员的台词和乐队的奏乐,另一些人则留神听着他们面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周围的一切声音就这样一起传来,有唱歌声,有敲鼓声,有演讲声,还有一些听起来怕人的痛苦的哭叫声,以及其他人的笑声,甚至还有一些看上去勃然大怒的人笑起来的声音。整个天空被恸哭声、呻吟声,以及所有那些在场的人的笑声所划破,我好像肚子站在野蛮而荒芜的地方,在这一旷野中,咆哮声、狂怒声……成千上万种声音在漆黑的夜空中回荡。

但是当我走近时,看见了这样的事情。虽然这个城里的人们不喜爱武器,可他们却喜欢去听、去看受痛苦、受磨难的人物表演,他们悠闲地站在表演场所的边上观看。这样,我目睹了一场打架。在那里,有一大群人参加赤手空拳的格斗,有的人好像还带着致命的伤口,所有的人都参与了一场用刀剑和棍棒的相互殴打,他们的手、胳膊好像都被砍断了,只见鲜血喷涌而出,这一切仿佛给城里的年轻人带来了痛苦的快乐。

李芬利也对我说了这样的事,比如他们不愿意去保卫这个城市以免它受到鞑靼人的进攻,因为他们一听到鞑靼人的名字就吓得发抖,而愿意去互相施加伤害。
     我们在他们中间没有找到大胆的
图里格利奥尼,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传闻。
     第二天,夜幕降临时,我又和
李芬利米切利弗尔特鲁诺一起再次动身去那些更加黑暗的地方,到那在光明之城被称为江道的第三区的那一部分地区去,去那里的是一些寻找最肮脏的快乐的人。

这里是充满了淫欲的地方,非常污浊,虽然每个地方都有照明,灯光与灯笼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但只有心灵最肮脏的人才会常来光顾此地。在这里,同样是所有的一切都混在一起,男人,女人,没有什么等级界限,他们对于在这种地方被人看见,以及和很多供人消遣的女人在一起不觉得羞愧。在他们的语言里,他们把那些女人叫作花,她们多得难以计数,其中有些既漂亮又放荡,她们的身体上喷洒着香水,并由仆人侍候着,而另一些女人则低下而又廉价。她们也同样不知羞耻,凡是能给男人以舒服和欢愉的事她们都做。

的确,刺桐的居民非常堕落,最漂亮的妓女们竟被男人和女人们视为女神。每当她们一走,他们就跟随在她们身后,而年轻的人不仅试图模仿她们衣服的式样和她们脸上所装饰的颜色,而且试图模仿她们说话和唱歌时所发出的腔调。因此,这种妓女不会因她们的罪恶而声名狼藉,就如同她们不会因为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感到羞耻一样,相反,她们显赫地四处行走,仿佛她们是上天的王后,她们甚至在当地的贵族中间寻找夫君。但是其中有一些妓女则是有夫之妇,她们由于缺乏德操而自由地扮演妓女的角色,而另一些妓女则是受自己丈夫的强迫来做这种事情,那些丈夫让自己的女人与人通奸,却不为此感到羞愧。

另一些女人被从事皮肉生意的商人按小时或按每夜来赚钱,还有一些人竟被自己的父亲带到城里来这样出售,而她们还是不到10岁的孩子。还有很大一部分妇女并不是妓女(harlot),而只是为了寻欢作乐,而随心所欲地把自己的身体自由地提供给陌生的人一天、一周或者一个月,因此年轻的女孩子很快就失去了贞操。实际上,她们为了被客人选中而相互竞争,她们的行为非常轻浮,每当客商随心所欲之后,给她一件小小的礼物以感谢她和他睡过,她竟然就很满足了。她是那样高兴,因为他选择了与她发生关系。这些人将贞洁视为一文不值,就像其他的人认为通奸并不羞耻一样,她们对于不经意怀上的孩子也毫不在乎,常常会悄悄地打胎。所有这些人都在大街上晃来晃去,衣着极轻薄,薄得让男人可以看见她们的肉体。

李芬利告诉我,她们中也有许多是被自己丈夫休了的妻子,有些甚至已经生育过儿女。因为一个妻子如果不能满足丈夫的话,丈夫可以赶走她,轻易地娶到另一个妻子。但是因为妇女们现在为自己寻找同样的自由,她们没有反抗这种事情的动力,因而常常过着这种肮脏的生活。此外,现在她们之中存在的混乱状况极为突出,一些女人自由地给所有人供献出自己的身体,她们相信,谁拥有了更多的男人,谁就会比别人更欢愉。而另外一些人则说,她们仅想嫁给一个能用爱情的力量或别的忠诚的证据来获取她们芳心的好人。

还有一种女人,与其说是少女倒不如说是男人,她们长得很好,像男人一样强壮,她们完全拒绝男人,声称她们不会为了世界上的任何东西而和男人睡在一起。但是这些人,她们把精美的缎子抛在一边,只穿着难看的绸子或不印花的麻布。虽然她们故意表现得不关注男人,却穿着剪裁得非常紧身的衣服。这样,利用极高的艺术,她们让别人看见自己肉体的每一个动作,激起她们所拒绝的男人想入非非,以致男人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这些人中,有一些人过着独身的生活,而另一些人则据说和女人在一起睡觉。出于对男人的反对,她们总是说她们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然而,另一方面,我也看见了穿着女人的衣服和最精美的绸衣的男人,还有的男人这样穿衣,以便看上去他们似乎长着硕大的乳房和巨大的臀部。至于别的男人,他们在光明之城中是那么堕落,总是愉快地设想在他们面前有的不是男人而是丰满的女人。

在他们中间,存在简直像女人一样出卖自己肉体的男人和男孩子。这在以前,他们会因其罪恶受到严重的惩罚,但现在在城里却拥有很大的权力,一些人还拥有巨大的财富。

在光明之城中,所有的淫欲都得到了释放,每一种欲望都可以花钱来得到满足,以至连偶像崇拜者中的僧侣们也不会比别人过着更有德操的生活,他们在神圣的寺院里随心所欲地一起作恶,或者常常和女人睡觉。

我为了寻找我的仆人而走入了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去哪儿的人,都是为了寻求他们肉体的快乐,而忘记了这个城市的痛苦。在这些地方,男人们试图让自己勃起的部位平静下来,女孩子尽她们本能展现自己腿臀的地方,疾病在同一条路上走进她们。

虽然城里的许多女人受到了疾病的侵袭,但她们把高度的注意力放在她们的美观上,比如她们的头发、她们的唇、她们的乳房以及她们的肢体,以使自己真正美丽。这用,有些人要裹住自己的脚,甚至要折断骨头,以便它们总是保持小巧,因为她们考虑到那样会更雅致、更漂亮,而另一些人则把她们的脸、脖子涂成白色。还有一些人几乎不吃东西,以便一直保持苗条的身材。至于那些变得肥胖的人,她们的面颊和乳房耷拉着,则生怕遭到拒绝。

因此,这些少女一年到头都是以这种方式生活的。那些拥有漂亮女儿的穷人们因此变得很高兴,甚至认为卖淫具有极度的体面和荣誉,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作为他女儿行恶的酬谢,她会有一个高贵的婚姻。

另外,光明之城中的许多人说,到了30岁,女人的容貌就会变老。因此,她们竭力使自己保持年轻,努力寻找各种秘方。她们最担心自己的皮肤干燥,失去柔嫩。为了保持柔嫩光滑,女人们每天都会用昂贵的油膏来涂抹肌肤。即便是40岁的女人也如此。此外,她们认为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一定是小人物,而那些穿绸戴金的人一定是大人物。

在那些地方,人们不把淫荡的行为视为一种犯罪,所有的人都没有羞耻地进行着肉体的行为,也不顾由于这种交往给他们许多人的皮肤上、生殖器上带来的疾病。

在那里,一个人可以和那些女孩子中的任何一个做他们要做的任何事。因此,一个商人想要和一个女人睡觉时,他就使她和他来到一个为这种目的而安排的地方。确实,这儿没有什么漂亮年轻的女人是商人所不可以拥有的,只要他觉得和他的心意,并付给适当的价钱,而且这个价钱与那个女人的要价一致就行了。

在其他的方面,女人们灵巧、匀称,具有所有的美。她们把自己的乳房、还有她们的私处展示给来这儿的人,在他们面前跳着裸体舞。如果巡视的保安人员快来到时,那些站在门口的人就给出一个信号,她们就用一块布遮住自己的裸体。这些妇女中的许多人漂亮得无法形容,人们认为最漂亮的是那种长着柳叶眉、杏仁眼的妇女,而这些人把她们的衣服放在一边,显示出裸体。

但是这些女人却认为她们并没有犯错,她们说把自己的裸体展现给男人们并没有什么羞耻,即使她们和男人上床,并没有利用这做损害人的事。

李芬利从一个叫做怀珠的人那里听说,图里格利奥尼曾常来这个黑暗的地方和酒馆。他建议米切利弗尔特诺陪他去桥边的第五巷,我只好带着极度的恐惧单独留在这样一个地狱之处。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身穿鲜红色的绸衣,穿着一双像爪子一样的小鞋,她的头发像乌鸦的羽毛一样乌黑,她的脸上搽着白粉,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她的身体像花朵一样轻盈,或者像在风中弯曲的一枝花茎。她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妓女而像是一个品行端庄的人,然而她向我展示了她的腿和脚。她的腿和脚真的十分漂亮,我立刻受到了诱惑。

她脱光了衣服之后,先用股部,然后用腹部开始肉欲的犯罪。一种奇特的香味从她的身体上散发出来,以至男人会因情欲而难熬。此外,人们说女人酮体中最受珍视的部分偏于胃部的地方,她在展现它时一点也不觉羞耻,尽管上面只有一点儿毛,也不禁止男人对它触摸。那个男人带着膨胀的部位和这女孩快乐地躺在一张席上。

那个人把一枚银箍至于他那部位的根部,在加上一个琉璜圈,并在他的肚脐处涂上一层油膏,然后他分开上面所说的那个女人的大腿,帮助她抬高她的臀部,用唾沫把深藏的部位弄湿。接着,他把他自己的部位放在女方的入口处。这样,他进入到深处,不久那个女人就达到了最高的欢乐。

我还目睹了其他的许多事情,肮脏得简直无法写出来。

李芬利和我的仆人米切利弗尔特鲁诺一起回到了我这里,告诉我已经找到了水手图里格利奥尼的尸体。于是,我就和他们一起走向一个黑暗的过道。在那儿,只看见水手图里格利奥尼的尸体已腐烂得不成样子了,通身是黑色的淤血,胸部和咽喉处有刺伤的伤口。但是,谁干了这件事以及事件的原因,我们却一无所知,因为没有人愿意说。

我指挥我的仆人把他抬到热那亚人的商行,他的宿舍是在那里,以便神父们安排正规的葬礼。